不瞞大人說,這些銀子就是臨走時白自敬贈與我的本錢。”
聽老秀才說完,成欽差原本的憂慮一掃而空,全都化作了欣喜。
雖說老秀才沒做什麼壞事,但整日與山賊為伍,難保不會有朝一日被連累進去,連個全屍都留不下。
成欽差之所以對老秀才擔憂,除了對方曾救過自己一命外,還有一股子讀書人之間的惺惺相惜。
如今對方能迷途知返,多晚都不算晚。
成巡撫欣慰之餘,親自提筆為老秀才寫了一份文書,然後蓋上了自己的五品官印。
在王朝,開辦私塾可以不需要官府的文書,甚至連像樣的教書先生也可以不需要,隻要識字就行。
畢竟在這個時代,普通百姓能做到識字,已經是了不得的事了。
但真正的名門士族,都會將孩子送到正規的私塾學堂中,教書先生都有功名在身,最低也是個秀才。
然而官府的文書,又豈是隨隨便便能給的,那看起來不甚值錢的一個縣令印章,市場行情價少說也要幾百兩銀子,更何況是眼前這種五品官員的印章。
若說之前成欽差是還恩,那現在的行為就是大義了。
老秀才一把年紀,難得眼圈泛紅一次,哆哆嗦嗦地接過文書,看了又看,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成欽差先是雪中送炭,如今又是錦上添花,這讓老秀才怎能不激動?
……
知縣被斬,新任知縣調任需要一個月左右,這段時間縣裡大小事務,隻能由巡撫欽差成化吉暫為代管。
成化吉短短八年內,能由當初一介布衣,走到今日五品大員,甚至成為巡撫,手執尚方寶劍,掌握一眾官員生殺大權,自有其獨到之處。
單說他處理起縣中政務的手段,就讓當地縣丞主簿都看傻了眼。
短短三天內,縣衙積壓的百餘件案子,除了幾個無從考證的陳年舊案,剩下的都被其處理得乾淨漂亮。
甚至有一件擱置了近二十年的凶殺案,也被他在卷宗裡查到了蛛絲馬跡,順藤摸瓜之下,將凶手抓捕歸案。
之後他又組織百姓掘溝改道,做了一番造福後代的水利。
他的這一係列舉措,贏得了當地百姓的齊聲誇讚,稱讚之餘,又不免心生不舍。
不知這位真正當得上“父母官”三字的大人,何時會離去。
期間成化吉得空,就提著一壺花雕,去找老秀才下棋。
老秀才見對方絲毫沒有架子,漸漸放下了拘謹,二人一來二去竟成了罕見的忘年交。
在成化吉的幫助下,老秀才尋得了一處合適的庭院,稍加修繕就可以作為教書的私塾。
老秀才一輩子沒交什麼朋友,和他最親近的也就是徒弟白玉娘了,如今半百年紀能結識風光無限,前途更加無限的成化吉,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私塾成立那天,在老秀才的一再邀請下,成化吉親手在私塾牌匾上寫下了“千粟館”三個金色大字。
千粟館,取自“書中自有千鐘粟”。
古人勸學,常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但在成化吉看來,讀書人自當嚴於律己,當以造福百姓為目的,而非是去追求顏如玉黃金屋這類榮華富貴。
在他看來,唯有“千鐘粟”才合自己的意願,這也是他為官以來一直的追求。
百姓們見這位令他們敬佩的大人親自為私塾題字,加上老秀才收費公道,便紛紛將孩子送到千粟館。
短短三天內,千粟館就招滿了學生。
這時,新縣令也已走馬上任,成欽差完成了自己在這裡的使命。
分彆之時,老秀才一送再送,他自知寫不出像樣的詩句,隻得吟誦一句先人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聊表心意。
白玉娘後來下山的時候特意去見過老秀才,那時的他精神飽滿,麵色紅潤,完全沒了在山寨時的唯唯諾諾,或許這才是他真正想乾的事吧。
……
對於那位不請自來的公子哥,白玉娘也不甚了解,隻知道父親對那人很尊敬,兩人昨晚在聚義堂,一直聊到半夜。
那人的長相,白玉娘也隻是匆匆一瞥,可就這一瞥,卻堪比驚鴻。
對方完全不似寨中其他人生得五大三粗,而是英俊得有些不像男子,並且舉止文雅,一看就是讀過書的。
正是懷春年紀的女子,遇上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長相也極為出彩的男子,若說全無半點心動是不能的。
所以在白自敬讓她給那位客人送飯時,她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白玉娘來到客人所在的屋外,嘴角不經意扯出一絲笑意,隨即輕輕扣響房門。
等屋內傳出“請進”後,她這才略一整理衣衫,輕輕推開了房門。
房屋是臨時騰出來的,麵積不大,卻被書桌和書架占去的大半,唯一一張木板床被放在角落,略顯單薄。
白玉娘一進屋就看到男子正低頭看著書,書籍這類本不該出現在土匪窩裡的東西,都是老秀才留下的。
男子抬起頭,看向來人,二人瞬間四目相對。
看到對方那如美玉雕琢的臉龐,白玉娘隻覺得心頭如同被什麼擊中一般,不住亂跳起來。
她隻覺得臉頰有些發燙,連忙移開目光,垂眸道:
“我爹讓我給公子送些吃的。”
說完就將食盒放在寬大的書桌上,一向能說會道的她,再也無法多說一個字。
那俊美公子微微一笑,道:
“有勞姑娘了。”
說完他那邊也沒聲了。
白玉娘等了一會都沒等到下文,壯著膽子抬頭看了眼,發現對方早就低頭繼續看起書來。
她心中隱隱有股失落閃過,略一思索,開口詢問到:
“不知公子在看什麼書?”
男子放下手中書籍,看向女子,眼中含笑道:
“一本小眾書籍,名為《書玉錄》,挺有趣地,姑娘有空可以看看。”
看到對方眼中的笑意,白玉娘心跳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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