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幾個老青皮嘛,何老板忙活著自己的,裝作聽不見,這年頭又不是《茶館》時的亂世,談個國事是正常的,極少有人因此被如何如何,除非跟糞霸似的激起了民憤。
年輕人可能因為有穩定工作的緣故,心裡沒那麼多牢騷,哪怕是有家有口,但現在家裡事務大多是媳婦在家操持,也不用輔導孩子功課,下班後有大把的時間能跟朋友坐下來閒聊幾句。
聊的除了工作外,大多是隱晦的葷段子,每當朋友get到癢癢處時,都會發出一陣哄笑。
小酒館裡充斥著酒氣、煙氣、笑聲,頗有一絲世外桃源的意思。
何佩蘭的小酒館依舊是延續了老做派,來者都是客,隻要打酒,無論喝多久,都不會往外趕人,這也許是個人酒館比合營或國營受歡迎的原因之一吧。
“何姐,來斤二鍋頭,不過得借您個瓶子用。”唐植桐進門後跟何佩蘭打了個招呼。
“好嘞大兄弟,有日子沒來了。二鍋頭價格漲了點,一塊六一斤了。”何佩蘭一時沒有動手打酒,而是熱情的回應著,告訴了唐植桐最新的價格。
“謔,這價很良心啊,打!”唐植桐沒二話,就眼下的供應情況來說,一塊六真不貴。
這酒是六十來度,二兩酒三毛二,大概能有400大卡,哪怕去東單公園門口買上二兩粗糧票,再加上買糧食額外的價格、加工的人工成本、時間成本,做出來無論是價格還是大卡都相差無幾。
唐植桐以前在一些影視作品中看到過類似的情形,有的舔鐵釘下酒,有的則拿塊鵝卵石蘸醋下酒。
當時有疑問,都特麼窮成這樣,吃不上飯了,怎麼還喝酒?酒癮就這麼大?
這回,唐植桐算是明白為啥窮還有人喝酒了,因為比買糧食劃算,還能短暫的麻痹神經,就是某些人的老婆、孩子可能會遭罪,因為有的人酒品不好,回去會打老婆孩子。
“好嘞!”何佩蘭見唐植桐能接受,立馬從櫃台下麵拿出個玻璃瓶,放上漏鬥,走到酒缸前,開始打酒。
即便是供應如此困難,何佩蘭依舊是慢打酒,一斤酒足斤足兩,活該人家買賣好。
“何姐,瓶子押金多少?我一塊給您留下。”唐植桐看何佩蘭打完酒,開始從懷裡往外掏錢。
“嗐,都是知根知底的街坊,不收你的押金,快拿著走吧。”何佩蘭給瓶子蓋上膠皮蓋,往唐植桐身前一推,說道。
“得嘞,明兒一早一準您送過來。”唐植桐沒跟何佩蘭客套,掏出一塊六毛錢放在櫃台上,將瓶子往挎包裡一塞,轉身就要往外走。
“哎,不要票了?”何佩蘭拿起錢來,問道。
“嗐,都是自己喝,要什麼票,回見了您呐。”唐植桐揮揮手,出了門。
在去東交民巷的路上,唐植桐還在感慨,彆看何佩蘭一介女流,能在這年頭開個獨立經營的小酒館,還有渠道能搞到酒,那能力鐵定是杠杠的,放幾十年後絕對有一方巨賈的潛力,可惜了,生不逢時。
當唐植桐來到東交民巷張新平單位門口的時候,不僅被查驗了工作證、詢問了事由,還做了登記,並電話通知張新平出來領人,手續之嚴格是唐植桐在吳海洋所住大院都沒見過的。
“謔,張哥,你這單位夠嚴的。”在見到張新平後,唐植桐先是跟他握了握手,在進去一段距離後才開口道。
“畢竟是單位級彆高一些。”張新平樂嗬嗬的解釋道。
“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吧?”唐植桐小心慣了,以己度人,問道。
“沒事,誰還沒個三五故舊,咱又不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張新平說完,看周圍沒人,又小聲說道:“你上回托我的那事,我都交代好了,照顧的很周到,你就放心吧。這事沒法在電話裡說,也不能在信裡寫,就一直沒給你回話。”
“哎吆,謝謝張哥!”這事吧,唐植桐確實不太方便在事後直接問“照顧”的怎麼樣了,所以一直拖著,這回終於有了準信,也知道了張新平沒有回話的原因,人家考慮的很周全。
“客氣。走,老程在樓上。”張新平拍拍唐植桐肩膀,帶著他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進了辦公室後,唐植桐和程海互相打了個招呼,張新平在一旁補充道:“老程也是剛來,他說下去接你,我沒讓。”
“哎呀,兩位哥哥太客氣了,要不是門衛不放行,我就自己上來了。”唐植桐說罷,摘下手套,從挎包裡往外掏東西。
先是從何佩蘭小酒館打的白酒,隨後是一個飯盒,裡麵裝的唐植桐在安東炸的帶魚,最後是昨晚張桂芳給自己的半斤糧票,細糧。
“程老哥,前陣子我找張哥給我幫了個忙,這回我帶了點東西下酒,一會都嘗嘗。”為了防止讓程海難堪,唐植桐特意強調“幫忙”,仿佛這是自己拿過來的謝禮一般。
“嘿,怪不得你跟老程能走到一塊,你倆還真是一樣一樣的,老程也自帶了菜和酒水。”張新平感歎一句後,玩笑道:“你倆也太為我著想了,不過我可不會領情,有多少今晚全吃了,一個都不會給你們留。”
“哈哈,我也是這麼想的,過來打你這個地主的秋風。”程海哈哈一笑,拉著唐植桐入座:“來,唐老師,這邊也沒個桌子啥的,咱在辦公室湊合一下。下回我拉著老張去咱市局,我定個桌。”
“行啊,咱輪流來,回頭兩位老哥去押運處視察工作,我們那有小食堂。”唐植桐順著程海的力,坐了下來,這不是什麼正規的宴請,座次也沒有什麼主陪主賓副陪啥的,沒那麼講究。
“我聽老程說了,唐老師那有點遠啊。”張新平吧嗒一下嘴,撈過一瓶二鍋頭就要打開。
“先喝這瓶,正宗的二鍋頭。瓶子是我跟酒館借的,明兒得去還瓶子呢。”唐植桐不等張新平動手,率先將自己帶來酒給開了,倒完還不忘吐槽一句張新平:“張哥,你變了,你在清河的時候,可沒見過你嫌棄四九城遠。”
“那能一樣嗎?我這回能來市局,費老鼻子勁了,……哎,行啊唐老師,你這菜夠硬!”在唐植桐倒完酒,打開快餐盒的一刹那,張新平住了嘴,直接端起了酒杯:“來來,有日子沒坐一塊了,為了唐老師帶的魚,也得先走一個!”
“你們彆嫌棄,全是魚頭、魚尾,這東西上不了席,不過我朋友用心炸的,保證酥脆好吃。”唐植桐目前還沒在市麵上見到有帶魚出售,隻能往虛無縹緲的朋友身上靠,給兩人留出腦補空間。
“你朋友手藝很地道,相當地道!”張新平夾起一塊帶魚頭,咬了一口,酥脆,滿口留香,滿意的不得了。
“嘿,好吃就多吃點。”唐植桐留意了一下菜,四個,炒白菜和炒豆芽是用盤子裝的,應該是張新平準備的,另一個是豆腐,用飯盒裝的,應該是程海帶過來的,酒都是二鍋頭,帶商標的那種,也是兩人準備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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