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毛。”磨刀師傅把吃飯的家夥放下,雙手放在嘴前哈了一口氣,然後雙手互搓,以圖取暖。
“行吧。”唐植桐看著磨刀師傅凍得通紅的手,手背及手指頭已經紅腫,明顯是凍傷了。
就眼下這種天氣,在戶外乾活,磨剪子、戧菜刀也沒法戴個手套啥的,非常容易凍著,都是憑借手藝吃口辛苦飯,唐植桐不想在這仨瓜倆棗上難為人家。
唐植桐不想計較,不代表其他人不計較,周圍有聽到動靜出來的鄰居,在聽到價格後,直接講價:“這也太貴了,便宜點吧,便宜點我們也一塊磨磨。”
“這……”磨刀師傅會做買賣,不僅體現在知道提前吆喝上,這會表情也很精彩。
臉上有猶豫、掙紮,幾秒鐘過後,仿佛下了決心,跟跳出來講價的大媽說道:“一口價,八分,最低了,不能再講了。”
“行。”那大媽看自己砍下價來,一副自得的模樣教育唐植桐道:“桉子,得會過日子,兩分錢也是錢呐,一把剪子、一把刀,省下四分錢,能買半斤鹽呢。”
“您說的是,要說會過日子,還得是您呐。”唐植桐恭維道,人家講下價來,自己也受益,這要是回懟,就有些不近情理了。
這大媽猶如受到了鼓舞,來了興致,又在旁邊絮叨了會,告訴唐植桐小兩口省錢的小妙招。
唐植桐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小王同學倒是挺感興趣。
興許是天太冷,大媽說了一會就要回家,臨走前跟唐植桐和磨刀師傅說道:“下一個就是我家了吧?我回去拿,桉子,你可得幫我瞅著點,彆讓人插了隊。”
“好嘞,您就放心吧。您在家多歇會,一會我讓這幫小孩子去喊您。”唐植桐看著大媽遠去,生活中這類人很多。
平時生活很簡樸,什麼都舍不得扔,甚至明明退休金夠花,卻去翻垃圾桶。
在吃住上也都很節儉,最後省下的錢,有的送給了醫院;有的補貼給了子女;有的被保健品店灌了迷魂湯,買一堆沒用的玩意;還有的進了股市,貢獻出積蓄,當了一把老韭菜。
真可謂是生活裡縫縫補補,股市裡揮金如土……
沒了大媽的打擾,小王同學津津有味的看起戧菜刀來。
唐植桐看小王同學有興趣,也就沒走,站在一旁陪著。
這年頭,哪怕是再出名的廚子,也隻有一把用慣了的菜刀。
老百姓家裡也一樣,絕大多數都隻有一把菜刀,甚至幾戶人家共用一把菜刀。
唐家人自己吃的肉、青菜、鹹菜、水果,剁喂雞的白菜幫啥的,全都是用同一把菜刀。
哪怕到了八九十年代,這種情況依舊存在,所以很多人印象中,童年西瓜的味道會有一絲絲鹹或者一點點蔥蒜味。
也正是如此,所以切西瓜的時候,大人往往會先把瓜蒂那頭切下一層用來擦刀,既能除鏽,也能去味。
唐家這把刀由於自己磨的次數多,不僅鈍,而且刀刃已經不明顯了。所以磨刀師傅先上了戧刀。
師傅先拿著戧刀刮下一層表麵的鐵屑,再橫跨在板凳上,雙手握住菜刀,貼在粗石上前前後後打磨,直到平整。
最後再用細石,一點點的磨,每磨一會兒就用手指輕輕蹭下刀刃,直到確保它已經磨得足夠鋒利,這樣,用起來就像是新的。
磨完菜刀,為了保持戧刀的鋒利,師傅將戧刀放在磨刀石上打磨了一下,準備磨剪子。
磨剪子過程更複雜一些。
除了需要戧一下剪子的內側以外,還得打磨刀刃,同時也要兼顧剪刀中間那圈相連的軸。
如果過緊,行話稱“緊口”,用起來會損傷剪刀的刃,師傅一般就鬆動下中間的軸。
而一旦中間的軸過鬆,就剪不動東西了,需要用鐵錘適當地砸一下軸,讓刀塊貼近些。
在自家剪子快收尾的時候,唐植桐讓圍觀的孩子去喊躲家裡暖和的大媽。
“給,一毛六。”磨完剪子和菜刀,磨刀師傅用塊破抹布擦了一下上麵的泥漿,將剪子、菜刀遞給唐植桐。
“好嘞,謝謝師傅。”唐植桐接過菜刀、剪子,鳳芝想過來瞧個新奇,被唐植桐一把推開,這東西剛磨了是很鋒利的,得儘量脫離熊孩子的接觸範圍。
錢是小王同學付的。
付了錢,回家的路上,小王同學從自家男人手裡拿過剪刀。
前一陣子,小王同學一直致力於用縫紉機做點小手工,沒少用剪刀,她想試試打磨前後的區彆。
“還挺快呢!”家裡還有以前剩下的一點點皮質邊角料,小王同學用新磨的剪刀絞了一塊皮子,說吹毛斷發有些誇張,但確實比之前好用很多。
“鬆緊合適嗎?”唐植桐往爐子裡加了一把木柴,問道。
“挺合適的,趁手,好用。師傅磨的真好。”小王同學對興致勃勃的又找出幾封信來,都是裡麵帶照片的那種,她在拆信封時攢下的。
“那證明這八分錢沒有白花。”唐植桐樂嗬嗬的看著小王同學,想到了一句詩:銅鏡映無邪,清波帶芙蓉。
在玻璃鏡子普及以前,用的鏡子都是銅鏡。
銅不便宜,所以那個年頭能用得起銅鏡子的都是家境不錯的人家,比如花木蘭。
木蘭辭裡有寫:當窗理雲鬢,對鏡帖花黃。東市買什麼西市買什麼,她這還是沒驚動父母,全都是用的自己私房錢。
小金庫充足這一點,跟去年年初的小王同學有點像。
“我把這幾封信剪了?”小王同學一手拿著剪刀“哢嚓哢嚓”,一手拿信,站在唐植桐旁邊,仿佛唐植桐一旦選擇錯誤就為他剪除煩惱根一般。
“剪!我幫你!”唐植桐識時務,打開爐蓋,示意小王同學剪完直接往爐眼裡放。
這虎不拉幾的勁兒,也很木蘭!唐植桐壓根不敢做其他想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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