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那些反對你擴張權力的傳統家族,你不僅僅是迎難而上,反將一軍。”
“門德、德文森、佩魯諾、伊卡,黑沙領上這些我們耳熟能詳的北地家族,這些自耐卡茹時代起就效忠起義王血脈,效忠倫巴家族,曆史足足有數百上千年的顯赫姓氏,”裡斯班痛惜地道:“他們以為像往常一樣,聯合逼宮,就能逼領主收回成命……”
“然而時代改變了。”
“在你的殘酷手段前,在你不留餘地的征召令下,他們要麼承認你的法令,低頭妥協,俯首聽命……”
“要麼血流成河,灰飛煙滅。”
帶著一絲惆悵與歎恨,裡斯班的話也引起了一眾貴族們的惴然。
泰爾斯緩緩地呼出一口氣,陷入沉思。
龍霄城裡,塞爾瑪因為女大公的身份,戰戰兢兢,苦苦維持著自己的少許威信,換來封臣們的合作與服從。
黑沙領中,倫巴卻頂著弑親者與變革者的惡名,刀斧無情,用鮮血清洗出道路,留下封臣們的低頭與順從。
究竟是哪一方更好呢?
查曼王的左手按上他的舊佩劍,冷冷一笑。
“想要報效國家的人多得是,而他們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沒有封地和爵位,”縱然在盛夏,國王的聲音也似乎帶著寒風的凜冽:“我的得力乾將,圖勒哈勳爵告訴我……”
他麵對著整個大廳的貴族,說出讓他們不寒而栗的話:“這個世界上,占據高位而屍位素餐的人還是太多了些。”
“不是沒有道理啊。”
裡斯班閉起眼睛,沒有答話。
大廳裡安靜了很久。
龍霄城的伯爵們露出了縱使麵對女大公的任性妄為,也不曾表露半分的凝重神色。
“我的老天,在那兒站著的,”赫斯特伯爵麵色蒼白:“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國王啊。”
“最糟糕的國王,”林納伯爵緊緊攥著手指:“糟透了的那一種。”
“哼,”柯特森不屑地搖搖頭,眼中卻寫滿了戒懼:“真是敗類。”
納澤爾伯爵默默注視著國王,但他偶爾會把目光投向角落裡的泰爾斯王子,若有所思。
“龍霄城,現在你們懂了吧。”
查曼王毫不在意龍霄城的眾人議論著他的話語:“如果祈遠城真的準備了一封公開信,要你們簽字,慫恿我的領地裡,某些不智的蠢貨們繼續反對我……”
國王抬起頭,望向那個最高的座位。
那個一直靜靜地盯著他,卻久久不出一言的女孩兒。
“可惜啊,”查曼王心情愉悅地翹了翹嘴角,“因為那已經沒有意義了。”
伊恩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膝蓋,對周圍的目光恍若未見。
“甚至我還想建議你們:沒必要摻和這場戰爭,”查曼王搖搖頭:“黑沙領已經接手,你們沒有必要出兵了。”
那一刻,黑沙領來的三人傲然站在大廳中,仿佛這裡是他們的主場。
龍霄城的封臣們重新捏緊了拳頭,不忿與不甘在心中燃燒。
“因為無論自由同盟的這場戰爭要打多久。”
國王的表情顯得有些猙獰:“棋盤上的結果都已經注定了。”
泰爾斯搖了搖頭。
所以,不出所料,你抓住了機會啊,倫巴。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那麼……
這一刻起,泰爾斯定定地盯著查曼王。
你的回報呢?
下一秒,查曼王像是感應到了泰爾斯的目光,他扭過頭,看向從麵無表情到逐漸慎重起來的王子,微微蹙眉。
泰爾斯依舊冷冷盯著他。
國王的嘴唇向上抿了一下。
查曼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至於這位王子,彆費心把他送去祈遠城了,送他來黑沙領吧——作為真正與星辰斡旋的人,我來招待泰爾斯王子,這順理成章。”
泰爾斯閉上眼睛,心中舒出一口氣。
那一刻,明明身處沃爾頓的英靈宮,身處耐卡茹的英雄大廳,但查曼王卻像一個真正的主人那樣,傲慢地對著全場的封臣們道:
“還有彆的事嗎?”
沒有人回答。
“真的要去黑沙領?”懷亞臉色大變地看著羅爾夫:“這……”
泰爾斯在角落裡輕笑一聲,低聲安撫著身後的兩人:“冷靜,還沒結束。”
我把他叫來——王子默默地道:可不是準備去黑沙領作客的。
但他又注意到,尼寇萊的目光越來越冰冷。
從剛剛起,隕星者的視線就從來沒有離開過王子的身上。
仿佛知道泰爾斯在這裡麵的角色。
大廳裡很安靜,沒有人說話。
在國王帶來的寒意裡,每個人都在思考著突如其來的意外而招致的後果。
祈遠城與黑沙領的博弈,似乎已經看到結果了。
龍霄城又該何去何從?
直到一道清脆好聽的嗓音,突兀地響起:
“是的。”
查曼王表情微動,轉向他原本以為不會有意外的方向。
隻見龍霄城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塞爾瑪·沃爾頓低著頭,嬌弱無力地道:
“如你所言,陛下。”
“我不會把泰爾斯王子送去西部,送去祈遠城了。”
龍霄城的群臣們齊齊皺眉。
查曼王露出讚許的表情:“你是個聰明的女孩。”
但下一刻,女大公就突然站起身來:
“可是您聽好了,查曼陛下。”
“他不會去祈遠城,”在眾人疑惑而驚訝的目光中,女大公表情嚴厲,語氣急轉直下:“但他更不會去黑沙領。”
泰爾斯笑了。
是啊。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
查曼王微微一愣。
“泰爾斯是龍霄城的客人,這是六年前,六位大公在這個大廳裡的共同約定,”塞爾瑪冷冷地道:
“他就待在龍霄城,任何地方都不會去。”
“任何地方!”
查曼王的臉色重新冷了下來。
就像六年前。
但出乎國王的意料,那個六年前,還在他的目光下瑟瑟發抖的女孩,此刻卻表情穩重,目光堅強。
在無聲的對峙裡,坎比達子爵皺起眉頭,克羅艾希卻露出笑容。
“六位大公的共同約定?”
查曼王輕哼一聲:“你很調皮,女孩兒。”
“想法很多嘛。”
“非但如此,”塞爾瑪毫不示弱地搖了搖頭:“您還需要知道一件事。”
“無論祈遠城態度如何,無論您態度如何,龍霄城都會出兵,征伐自由同盟——就像我的父祖二十年前曾親手平定自由同盟,這是屬於沃爾頓家族的責任,是龍霄城的尊嚴。”
她繃著小臉,強硬地道:“不會因為一個人——不管他是國王還是乞丐——而改變。”
大廳裡的氣氛徹底冷了下來。
伯爵們心情複雜地看著國王與女大公的對峙。
查曼王重新按住了自己的佩劍,抿起嘴唇。
塞爾瑪則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著。
終於,數個呼吸之後,國王寒聲而笑。
“一個未婚的小姑娘,這就要背負起龍槍的榮譽了?”查曼王環視四周:“你這些經驗豐富,大權在握的封臣們,他們也同意嗎?”
隻見塞爾瑪向前一步,表情不變:“我的封臣們,他們每一個人……”
“都支持我的決定。”
在國王的目光下,龍霄城的諸侯們齊齊皺眉,連連對望。
就在此時,裡斯班攝政毫不猶豫地跨前一步。
“女大公的意誌就是我們的使命,”裡斯班伯爵冷冷地道:“她說泰爾斯王子不會去黑沙領。”
“那他就不會去,”他的老同僚,納澤爾輕聲歎息:“問題解決。”
柯特森伯爵也冷哼一聲。
“女士也說了,我們要去幫祈遠城,弑親者,”柯特森獰笑著:“那我們就磨亮斧頭,帶好刀劍。”
查曼王皺起眉頭,他抬頭看向高處的塞爾瑪——女大公依舊臉色堅毅地看著他,目光紋絲不動。
赫斯特伯爵看著女大公,重重點頭:“女士的態度,就是龍霄城的態度。”
“不管哪個狗屁國王給我們下了什麼狗屁命令。”
“要是那個國王有種的話,他大可以帶著他的軍隊和狗腿,來龍霄城剝奪我們的爵位,”林納伯爵諷刺道:“誰知道呢,也許我會乖乖奉上呢。”
克爾凱廓爾目色生寒,他的話很簡短,也很明確:“歡迎來到龍霄城,陛下。”
隨著女大公和伯爵們的話,龍霄城的封臣們在對視中完成了意見的統一。
他們帶著同樣冰冷而不善的眼神,齊齊望向國王陛下。
“你聽見他們的話了,”塞爾瑪依舊冷冷注視著查曼王:“有疑問嗎,陛下?”
第一次,查曼王認真地看著這個少女。
就像打量著一件武器。
“真不錯,女孩兒。”他輕聲道。
隻見查曼王帶著深深的寒意,輕聲開口:“但關於六年前,六位大公的共同約定,你依然說錯了一點呢,女孩兒。”
下一秒,查曼王轉向泰爾斯,露出一個詭異的表情。
泰爾斯不自覺地渾身一緊。
塞爾瑪愣了一瞬:“什麼?”
查曼王一揮手臂,猛地轉過身,麵對著整個大廳裡的疑惑目光。
“我怎麼記得,”國王那寒意刺骨的嗓音回蕩在立柱之間:“六年前,在這個大廳裡,真正合法、合理、正統的大公們……”
“僅僅隻有五位呢?”
塞爾瑪的表情僵住了。
那一刻,泰爾斯臉頰生硬,他的瞳孔慢慢縮緊。
大廳裡,同樣微微變色的,還有尼寇萊與裡斯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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