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意味著他地裡的作物,至少有一部分,該是天然上繳給我的,傳統如此!”男爵越說越氣憤,“這是他們該繳交的租稅!而他們卻試圖避開這一點,跟糧商們私下達成交易,這是卑鄙的偷竊和走私!”
審判大廳裡一片嘈雜,有人聲援,也有人反對。
“肅靜!”
布倫南審判官不得不又一次砸響他的瀝晶法槌。
“我的客戶沒有上繳糧產作物,但這不代表他們拖欠租稅——事實上他們已經繳交了足額的金錢。至於繳交租稅的方式,早在倫斯特公爵——願睿智的他安息——在位時就已經拓展:在繳交田地裡的定額作物之外,也可以用足額的勞役作業或金錢代替,”斯裡曼尼辯護師彬彬有禮,跟男爵恰成對比,“若您有疑問,我會很樂意為您指出相關的法典條例,當然,如果您在乎的話。”
“足額?”
特倫特男爵氣急敗壞:“他們交給我的租稅錢,如果按照市價,去買成糧食,隻有往年同期的六成!我甚至連養護衛隊的糧食都不夠!”
在一來一往的辯論間,泰爾斯和詹恩卻在樓上的包廂席裡進行著另一場對話。
“我相信你。”
“相信什麼?”泰爾斯皺眉道。
“聽過你剛剛的話,我相信你和你父親不是一類人——暫且相信。”
“謝天謝地,”泰爾斯故意誇張道,“所以我們可以放下過去,重新開始了?”
“在那之前,讓我先澄清一點。”
泰爾斯作洗耳恭聽狀。
“我知道,”南岸公爵輕聲道:“我早就知道不是你主動寫信要來跟我妹妹談婚事,更不是你主動要來報複我的,我知道那隻是你父親的意願——事實上,從你回國之前就知道。”
“很好,那看來你至少沒有被妹妹的事兒影響理智——不對,如果你一開始就覺得這跟我無關,那為什麼還要王室宴會上報複我?”泰爾斯疑惑道。
“信不信由你,”詹恩麵色不改,“王室宴會上,我給了拜拉爾那把劍,並非因為跟你的私人恩怨——那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必須要做,”泰爾斯皺眉,“解釋一下?”
“唯有引爆西荒與複興宮的矛盾,”詹恩淡定地望著下方爭吵的兩方,“才能讓你父親無暇他顧,無暇把手伸向南岸。”
“什麼?”
鳶尾花公爵看向他:
“你父親想做什麼,對每一位守護公爵來說都不是秘密。”
詹恩凝重地道:
“七年前的國是會議,‘新星’的逼宮計劃已經讓陛下對我十分不滿,儘管我在事後割讓的領土和瀝晶礦彌補了一些”
“那些補償?你是說,你唆使血族謀害我的補償?”泰爾斯輕哼道。
“但那沒有喂飽你父親,”詹恩沒有否認,卻也沒有向泰爾斯道歉,“反而擴大了他的胃口,讓他看到了南岸的富庶和興盛。”
南岸的富庶和興盛
泰爾斯摸著身下這把椅子的名貴皮質,歎了口氣:
“我不想這麼說,但我上次進宮時,我父親確實正在讀南岸領的港口稅報,聽裘可總管破口大罵你們做賬的本事。”
詹恩沉默了很久,他看向又在敲法槌的布倫南審判官。
“我知道。我原本希望瓦爾·亞倫德下獄之後,內憂外患的北境會成為你父親最大的掣肘,夠他消化好久,久得沒時間來關照南岸領和空明宮。”
“但是?”
詹恩的目光裡露出警惕,如臨大敵:
“但你父親的魄力和能力——無論是他敢於犧牲兒子為質,還是查曼·倫巴蹊蹺地擠掉努恩加冕為王——讓這樣的期望落空了:你留質龍霄城,倫巴撤兵要塞,埃克斯特的威脅在一夜間煙消雲散。”
你父親的魄力和能力
泰爾斯麵色古怪。
鳶尾花的主人繼續道:“北境一無公爵,二無外患,簡直是千載良機,你父親的手伸進寒堡,短短幾年就吃下了亞倫德留下的真空。”
泰爾斯猶豫了一會兒:
“事實上,查曼擠掉努恩,加冕為王這事兒是唉,算了,不重要。”
“你是對的,你父親不會在父子之情這種事上耗費太多,”詹恩沒有注意他的話,自顧自地道:“所以當我得知王室常備軍去了西荒,去營救你的時候,就意識到事有蹊蹺——以王國秘科之能,他大有一萬種高效的方法營救兒子,可是偏偏選擇了動用軍隊這種成本最大,後患最多的。”
泰爾斯不由得皺眉。
“然後,我就收到了刃牙營地遭遇襲擊,傳說之翼回師營救的消息。”
詹恩抬起頭,目光沉重:
“那時候我就大概明白,你父親想做什麼了。”
泰爾斯忍不住道:
“真的?”
詹恩輕哼一聲:
“這並不難猜,尤其當你知曉翡翠軍團建立的曆史時。”
該死。
他還真的猜到了。
泰爾斯皺眉想道。
“但緊接著,你就回國了,”詹恩目光灼灼,“還是由西荒三大家族禮送回王都的,聽說四目頭骨連家傳寶劍都送給你了?”
泰爾斯一滯,想要辯解一二但是最終還是放棄了:
“事實上,法肯豪茲當時不是唉,算了,不重要。”
詹恩有些奇怪,但他還是點點頭:
“那時起我就知道事情不對了:西荒的事情一定未能如你父親所願。依照陛下的性子,這次吃的虧,哪怕不能馬上賺回來,也一定會在彆處找補。”
聽到這裡,泰爾斯再度欲言又止:
“事實上,他在西荒不如願的原因是額,算了,也不重要。”
詹恩心事重重:
“下一步,就是我收到複興宮的信函:落款是你,還帶著一幅難看的畫像,詢問泰爾斯王子與希萊的婚事可能。”
泰爾斯皺眉:
“畫像很難看嗎?”
詹恩沒有回答,他長歎一口氣:
“你父親,他終究還是盯上了南岸,就從那時候開始。”
泰爾斯憋了好一會兒。
“也許往好處想?”王子小心翼翼:“你們不是唯一一個收到信函的家族。”
“但我們絕對是位置靠前的,這無關希萊,隻有關凱文迪爾。”
詹恩冷笑搖頭,目光冷厲:
“我後來想通了,這遲早要發生:如果你是女孩兒,是位公主,那我毫不懷疑,陛下的聯姻目標就是我本人了。”
泰爾斯聞言一頓。
“如果我是個公你不能換個虛擬條件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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