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提萊一邊擔心地看著泰爾斯的表情,直到確認泰爾斯沒有太多的情緒變化,一邊道:
“而賀拉斯離開後,斷龍要塞的指揮官,自然是當時身份第二高的人,”隻聽副使緩緩道:“前崖地領守護公爵魯道夫·南垂斯特。”
泰爾斯微微怔了一下。
普提萊眉間一蹙,還是繼續道:“也就是現任崖地公爵,‘獨眼龍’廓思德·南垂斯特的哥哥。後來斷龍要塞被攻破,他被埃克斯特俘虜,最終死在獄中。”
話音落下,泰爾斯心中猛地一震。
前任南垂斯特公爵……也就是現任南垂斯特公爵的兄弟,難道跟賀拉斯疑似被陷害的蹊蹺死亡有關?
至少,在賀拉斯被圍攻的時候,獨眼龍的哥哥袖手旁觀甚至見死不救。
是麼。
重要的是,凱瑟爾也這麼認為麼?
獨眼龍呢,他怎麼想?
他覺得凱瑟爾會怎麼想?
而獨眼龍那位的已經死去的哥哥……難道真的……
還有,他在永星城出發的時候,獨眼龍的那些話……
【崖地領不想坐以待斃】他是這麼說的麼。
泰爾斯思考起這裡麵的關係,眉心越來越緊。
普提萊拍拍泰爾斯的馬鞍,對著他搖搖頭。
彆想太多……泰爾斯覺得他是這個意思。
“而那時,賀拉斯大概覺得已經沒有希望再回要塞了,”火炙騎士圖勒哈撫摸著自己鞍上的一把帶鞘刀,在緬懷的神色中苦澀地笑道:“他做了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
普提萊搖搖頭,臉色落寞。
泰爾斯眉頭一挑:“他賀拉斯做了什麼?”
“他不再向要塞方向突圍了,”圖勒哈的臉上露出敬佩的笑容:“跟你們一樣,賀拉斯轉身反向而出,一路向北突圍。”
泰爾斯心中一動。
跟我們一樣?
他想起在幾天前的戰場上,向著倫巴旗幟處突圍之前,被稱為王國之怒的男人對他說的話。
【很久以前的絕境裡,有個璨星對我說過……】
【既然無法後退。】
【何不全力向前?】
所以……阿拉卡所說的是……
“整整一天一夜,他們逃到了這裡,我們黑沙領的軍隊也追來了這裡。”圖勒哈神色複雜,他舉起手,指向前方開始起伏的雪色丘陵。
泰爾斯轉眼看去。
他們來到了平原的儘頭,前方開始出現被雪色覆蓋上半部的黑色山峰。
兩座低矮的山峰之間,隻有一個狹窄的入口,僅僅相當於馳道的寬度。
埃克斯特人的隊伍行進速度越來越慢,直到停下。
“我們到了。”坎比達子爵淡淡道:
“這就是萊曼隘口。”
“這就是當年的戰場?”泰爾斯看著眼前一片覆蓋著雪色的怪石,懷著奇特的心情向一邊的圖勒哈問道。
“我們咬住了他們,重新把他們圍死在這裡,賀拉斯僅剩的部隊則扼守在那片石頭旁,”圖勒哈點點頭,眼神深邃地道:“前任黑沙大公點起火把,親率他的衛隊不間歇地圍攻,並勒令不許用弓弩他要獲取生擒星辰王子的榮光。”
“賀拉斯則親自持劍,穿著他的那副黑色鎧甲,守在他的九芒星戰旗下,無論他身邊的人如何一個個在刀斧中倒下,也不退一步。”
“雙方最好的戰士怒吼著撲向彼此,然後一個個倒在石間,那一夜裡,雖然人多勢眾,但我方的四名極境高手依然個個帶傷,其中一人甚至殞命於此。”
談起戰場上的曆史,火炙騎士似乎感慨良多,而坎比達則閉口不言,隻是皺眉看著圖勒哈。
“賀拉斯一劍刺穿了我的胸膛,在他補上一劍之前,我被後麵的人搶了下來。”圖勒哈歎了一口氣,摸著自己的右胸。
泰爾斯皺起眉頭。
溯光之劍,是麼。
“賀拉斯殿下的劍術習自終結之塔,又經曆了軍隊和戰場的洗刷,他的驍勇之名在璨星王室的曆史裡,隻有‘狼敵’可堪比擬。”普提萊表情深邃地看著眼前的一片怪石,緩緩道。
泰爾斯感覺到身後的埃達微微地哼了一聲。
“老黑沙大公放棄了他的目的他意識到,要生擒賀拉斯的意圖隻會讓我們付出更多傷亡。”
“最後的激戰中,身負十餘創傷的賀拉斯砍下了‘不息之火’泰倫德的頭顱,然後被一劍刺穿了心臟。”圖勒哈催馬上前,注視著一塊半人高的石頭,仿佛回到十二年前,那刀光劍影的一夜。
“一位王子殞命於此,”坎比達搖搖頭:“這裡大概日後會成為觀光紀念地吧。”
懷亞毫不留情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是啊,”普提萊譏諷地回敬道:“你們該給賀拉斯王子建一座雕像……紀念他的英勇與無畏,還有殺敵善戰。”
泰爾斯歎出一口氣,他閉上眼睛,對著這片怪石地深深低頭。
又是一群在戰爭中不幸的人。
“看著賀拉斯倒下,他最後的士兵們也喪失了鬥誌,而我們以為一切終結於此的時候,賀拉斯身邊的一個士兵在混亂中搶到了泰倫德留下的弓。”圖勒哈繼續幽幽地道。
坎比達的臉色則突然一變。
泰爾斯則挑起眉毛,帶著淡淡的驚訝:“你是說……”
圖勒哈看向南方,呼出一口長氣:
“那個士兵背著賀拉斯的遺體,帶著那把弓,頂著滿滿一身的傷口和好幾隻弩箭,像瘋子一樣怒嚎著,帶著最後的幾人衝進重圍,不知為何,我們的人擋不住他直到他突進到老黑沙大公的麵前,然後……”
圖勒哈露出意味難解的笑容,輕哼一聲:
“在混亂裡,那個士兵消失在夜色中。”
“從此,阿拉卡·穆便被人稱作‘王國之怒’。”圖勒哈摩挲著自己的刀,眼裡冒出無儘的戰意。
泰爾斯深深吸進一口氣,遠遠望著這片怪石。
但他卻絲毫看不出來,十二年前這裡曾經倒下無數戰士,還有一個王子隕落於此,另一個傳奇則從此成名。
不,還有一些疑問。
泰爾斯轉向圖勒哈:
“這麼說,圖勒哈勳爵,你親曆了十二年前的兩國之戰?包括如何攻破斷龍要塞?”
“我參加過那場戰爭,”火炙騎士點點頭:“但如剛剛所言,拜賀拉斯王子的劍所賜,我在戰爭前期就負傷了,等我重上戰場的時候,已經是幾個月後的戰爭後期了。那時索尼婭·薩瑟雷帶著她的星輝軍團,一路收納殘兵敗將包括穆,北上跟我們打了好幾場。”
“噢,”泰爾斯心中一動:“你還跟要塞之花打過仗?”
該說果然是埃克斯特的“五戰將”之一麼。
“不,我沒有機會跟她對壘,”圖勒哈皺起眉頭:“因為某個卑鄙小人。”
“卑鄙小人?”泰爾斯一愣:“誰?”
“不知道,”坎比達子爵笑道:“星辰的小伎倆……圖勒哈一直耿耿於懷。”
不知道是誰?
耿耿於懷?
隻聽埃克斯特的火炙騎士圖勒哈冷哼一聲:
“在戰場上裡,一個該死的家夥裝扮成我們的人,潛藏在我的背後。等在我殺穿敵陣,即將攻進星輝軍團的陣勢中心的時候,那個卑劣的家夥從背後給了我一下……”
“我再次重傷,沒能趕上與薩瑟雷或是穆直接對壘的機會。”
圖勒哈皺起眉頭,咬牙道:
“我至今還記得,那個該死的卑劣刺客在逃跑時藏頭露尾,把自己隱藏在一副奇怪的紫色麵具後,用的是一把灰色的短劍,神出鬼沒,速度極快。”
泰爾斯臉色古怪地“噢”了一聲,撓了撓頭。
裝扮成其他的人
從背後給了敵人一下。
紫色麵具。
灰色短劍。
神出鬼沒,速度極快。
這些特征和習慣……好像在哪兒聽到過?
身後的埃達再次輕哼一聲。
“是麼,”看著圖勒哈冷冰冰的眼神,泰爾斯皺起眉頭,凜然點頭道:“這種做法,還真是卑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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