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問題一堆一盤散沙,雖然領頭的喜歡跟我作對,雖然他現在自身難保……
“但我的侍從官不在身邊,總是少了點什麼。”
泰爾斯拍拍懷亞的肩膀,後者的眼裡重新燃燒起鬥誌。
“當然,他們隻是侍衛,而我卻是侍從,我們不一樣。”懷亞信心滿滿。
“啊,”泰爾斯的手重新握上韁繩,他望向前方越來越近的複興宮:
“你當然是。”
默默前行的哥洛佛突覺有異,一轉頭,隻見剛剛跟王子擁抱的青年,正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英武的青年友善地伸手:
“我是懷亞,王子殿下的侍從官。”
哥洛佛警惕地盯著對方的手,兩秒後,他才試探著伸出手,與懷亞交握。
“嘉倫·哥洛佛,”
“王室衛——星湖衛隊,一等先鋒官。”
懷亞笑了:
“謝謝您。”
哥洛佛報以疑惑的眼神。
“王子歸國,看似塵埃落定、風光無限。”
“然而我們這些常年跟在殿下身邊的人才知道,這背後潛流無數,危險重重,”懷亞看著坐騎上深思的泰爾斯:“他需要更多的幫手。”
可他看了看d.d,歎息道:
“可是今日再見,他身邊的人……也就您看起來靠譜一點。”
哥洛佛麵色稍霽。
看來,殿下身邊還是有正常人的。
但他略略一頓。
“等等,你說,你叫懷亞?”
懷亞肅聲正色:
“正是。”
哥洛佛的表情有些古怪:“就隻是懷亞?”
“沒有……彆的名字?”
“吾名懷亞·卡索,如果您說的是這個。”
哥洛佛一臉恍然。
“哦,所以,你是真的懷亞。”
懷亞一愣:
“對不起?”
“沒事,隻是……”哥洛佛望了泰爾斯的背影一眼:
“殿下時常……念叨你。”
懷亞望了馬上的泰爾斯一眼,湧起特殊的感情。
“我們本應隨侍殿下左右,護他周全。但未能儘責不說,還自陷困境,險成累贅。”
“可殿下非但不曾怪責,還心係掛懷我等安危。”
懷亞歎息道:
“此恩此情,何以為報?”
可這話說完,懷亞隱約覺得:哥洛佛看他的臉色,似乎更古怪了。
“你……其實已經報了。”
懷亞一陣疑惑:“為何?”
“因為你叫懷亞。”僵屍簡短回複。
懷亞再度愣住。
“奇怪,”侍從官有些想不通:
“殿下好像也這麼說過,我的名字有什麼涵義嗎?”
哥洛佛咳嗽了一聲。
“沒事,隻是,你最好少去紅坊街。”
“為什麼?”
“因為你叫懷亞。”
懷亞隻有越發迷惑。
直到d.d的聲音插了進來:
“哎呀呀這位懷亞兄弟,彆理他,王室衛隊的事情問我就對了,特彆是保家衛國的護衛翼——嘶!”
懷亞愕然回頭,隻見湊上跟前的是淚眼汪汪的多伊爾。
“這位……丹尼,你……你怎麼了?”
“沒事,”多伊爾按住自己的後背,泫然欲泣:“隻是……我那個,後麵疼。”
“後麵?”懷亞一驚。
d.d喘了一口氣,一副嬌花弱柳待君惜的樣子:“你知道,昨晚有個宴會嘛,這個,嘿嘿,工傷,職業風險……”
宴會,工傷,後麵疼?
懷亞的表情越發神奇。
可是多伊爾落寞地望向麵色已經很不好看的哥洛佛:
“對了哥洛佛,你,你後麵也很痛對不對?”
僵屍冷漠扭頭:
“不,我能對付。”
“其實,你不用逞強的,”d.d虛弱地歎息:
“都怪馬略斯長官,他對我們倆的動作太猛,太用力了……啊,後麵,我覺得我要裂開了……”
“早知如此,我們昨晚就不該那麼做……”
哥洛佛步伐一僵。
懷亞則麵色古怪:
“你們……昨晚做了什麼?”
多伊爾抬起頭,笑容苦澀卻欣慰:
“沒關係,那隻是我和哥洛佛……我們倆一時衝動罷了。”
他雙目晶瑩地望著僵屍:
“是吧,哥洛佛?”
一時衝動。
懷亞的眼神越發奇怪。
哥洛佛登時愕然,本想解釋,但他最終隻是怒氣滿滿地哼了一聲,舉步向前。
留下後麵的d.d舉手調笑:
“嘿,一個玩笑而已!”
“彆這麼小氣嘛!”
哥洛佛咬緊牙齒,看了看d.d,又看了看另一邊跟威羅一起傻笑的科恩。
果然。
莉莉安說得對:
世上煞筆是一家。
全他媽沾親帶故。
泰爾斯的身後,其他人同樣在努力結識彼此,磨合新隊友,比如正相互吹捧的孔穆托和傑納德。
孔穆托拍拍傑納德的肩膀,讚歎道:
“看您的架勢,是服過役的啊!”
傑納德豎起大拇指:
“看您的習慣,顯然是專業保鏢!”
孔穆托謙虛搖頭:
“過獎過獎,區區不才,曾經隸屬內城警戒廳……”
傑納德客套道:
“哪裡哪裡,隻是在星輝軍團和城防隊都乾過……”
“哇哦,大名鼎鼎的星輝軍團誒!這麼說您是老兵,是戰爭英雄啊!”孔穆托眼前一亮。
“嘖嘖,內城的警戒官都是負責要人保護和內部監督的,就連各廳的城防隊都要受其轄製呢……”傑納德由衷感慨。
“都是外人吹的,混日子罷了……對了,您是怎麼去北地追隨殿下的呢?”孔穆托好奇道。
“英雄什麼啊,不堪回首……您又是怎麼從警戒官變成王室衛隊的呢?”傑納德禮貌回問。
孔穆托謙卑地擺擺手:
“嘿,說來幸運,六年前,我們光榮破獲了東城區城防隊的係列**案件,我得到推薦……”
傑納德自嘲搖頭:
“唉,說來倒黴,六年前,我還在東城區城防隊的時候,被誣陷**受賄,受到牽連……”
說到這裡,傑納德和孔穆托的笑容齊齊一僵。
他們同時扭頭,愕然對視。
幾秒後,兩人機械而僵硬地回過頭去,對話徹底沉寂。
就這樣,新彙合的一群人七嘴八舌,或風塵仆仆或好整似暇,或適應或不適地走在一起,圍著最中心的泰爾斯策馬向前,一路吸引無數人的目光。
看上去,就像一群散兵遊勇。
泰爾斯騎在馬上,晃晃悠悠,卻依稀有種錯覺:
他們就像六年前一樣,那個匆匆組建的使團,連彼此都還不認識,都倉促出發,踏雪北上,去往未知的前路。
而現在……
泰爾斯深深望著複興大道,望著它儘頭的複興宮,不知所思。
“殿下,”懷亞感歎道:
“也許您不知道,回到星辰,回到永星城,以及和您重逢,這對我們而言意味著什麼。”
泰爾斯回過頭:
“噢?”
“感覺好像,”懷亞望著熟悉的街道和天空,語氣輕快起來:“好像旅途已終,辛勞不再。”
“而我們可以休息了。”
泰爾斯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尷尬開口。
“額,關於那個,懷亞……”
“現在,可能還不能休息。”
不能休息。
懷亞的臉色微微一頓。
“殿下,對不起?”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認真地看著跟隨他六年的侍從官:
“懷亞,你相信我嗎?”
“當——”懷亞下意識地要點頭,可是頭抬起到一半就停住了。
“不,殿下,我學到了,我有不好的預感,上一次你這麼問的時候……”
懷亞回想起泰爾斯在北地的“光輝事跡”,先是驚恐繼而狐疑:
“你讓我去找——查曼·倫巴。”
這個名字吸引了同行者的注意,大多數人都轉過頭,看向王子。
泰爾斯的笑容微微一僵。
“直說吧,殿下,您……”
懷亞猶豫地看著一臉笑眯眯的王子。
“又想乾嘛?”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苦笑一聲。
“是啊,我,我很抱歉,你們曆儘艱辛,才堪堪回到永星城……”
“本不該把你們卷進來……”
但懷亞看著王子的樣子,警惕的神情卻突然一鬆,低頭笑了。
“也罷,殿下,您說得對,”懷亞釋然抬起頭,苦笑道:
“您畢竟是您嘛,如果不出點事……”
他沒說下去,卻神情一肅,一拳頭砸上自己的胸口:“無論您要做什麼……”
“此命此身,供你驅策。”
“為您效死,也在所不辭。”
這下倒讓泰爾斯有些不好意思,他抽了抽嘴角。
倒也……不至於此。
“再說了,”懷亞鬆開拳頭,仿佛放下了一塊大石:
“我們可是跟隨您,在龍霄城的刀山火海裡滾過一圈的人。”
懷亞笑容明亮:
“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能夠嚇到我們了。”
那一刻,泰爾斯陷入沉默,百感交集。
少年抬起頭:
“真的?”
懷亞看向羅爾夫,努了努下巴。
隨風之鬼眼神冷酷,做了個向前的手勢。
泰爾斯默契一笑,看向其他人。
“您到哪,我們就去哪。”傑納德深深鞠躬,帶得身邊的威羅也緊張鞠躬。
“王室衛隊,自然為您赴湯蹈火。”孔穆托滿臉忠心。
泰爾斯點點頭。
d.d左看看,右看看,清了清嗓子。
“您是殿下,我們該聽您的,這不假。”
多伊爾的情緒起先激昂,隨後才慢慢沉澱下來:
“但您還救了我一家。”
他感慨萬分地拍拍馬腹:
“不是每位殿下,都能不‘舍卒’的。”
珍妮回頭凶嘶一聲,把醞釀好感情的多伊爾嚇得立刻縮手。
“您聆聽了我的故事,殿下,”在眾人的嬉笑中,哥洛佛沉默了一陣,這才緩緩開口:
“我也當聆聽您的。”
泰爾斯深深地望著他:
“謝謝你。”
“額,那個,我,你說了,”科恩看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自己湧來,緊張不已,糾結半天,才蹦出一個莫名其妙的詞:
“堂·吉訶德?衝鋒?”
除了哥洛佛,其餘人齊齊一怔,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科恩。
泰爾斯噗嗤一聲,開懷大笑。
但是,是的。
少年深吸一口氣,坐正身體。
堂·吉訶德。
“很好,”第二王子肅色道:
“所有人聽著:我們現在要去複興宮。”
懷亞緊了緊自己的單刃劍,沉穩回答:
“當然,您要我們做什麼?”
泰爾斯沒有馬上回答。
他的眼睛平視前方,順著複興大道一路向前,直到撞上那座黑暗深沉的大金字塔。
那是複興宮。
是羅網。
也是屬於他的風車。
那一秒,泰爾斯勾起嘴角,輕輕啟齒:
“謀反。”
一瞬間,包括科恩在內,原本七嘴八舌、有說有笑的隊伍突然安靜了。
而大街上依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充滿了市民生活的煙火氣。
與這個小小隊伍的死寂,恰成對比。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謀,謀……”
懷亞嘶啞的嗓音艱難傳出,卻始終無法成句。
在這片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的氣氛中,騎在馬上的泰爾斯揚首回頭。
“你們說啊。”
夕陽金黃,在背後大複興宮的背景襯托下,少年公爵笑容清澈,態度坦然:
“當國王,究竟是什麼感覺?”
沒有人回答他。
唯有不諳世事的黑馬珍妮發出激揚的嘶鳴,依舊踏著她的小碎步,回應著主人的愛撫。
快樂而興奮。
去往未知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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