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眾人也都知道沈廷鈞的脾氣。他說了不會說,那你再怎麼打問都白搭。於是,儘管好奇的恨不能化作大哥肚子裡的蛔蟲,去打探一下大哥的真實想法,但此時他們也隻能閉嘴,不再說這個話題。
這天眾人一道在老夫人房裡用了午膳,等到了午休時間,老夫人準備歇息時,眾人就都散了。
二夫人帶著昏昏欲睡的欣姐兒早走一步,留下沈廷鈞兄妹四人,一道從老夫人房中出來,又一道往門外走去。
沈玉瑤今天睡了懶覺,起來時大家夥把該說的都說完了。她後知後覺從大家的隻言片語裡得知了大哥要娶妻的消息,就纏著大哥想把那人究竟是誰給打探出來。
可惜,一無所獲。
所以此刻往外走時,沈玉瑤就蹙著個眉頭,嘴巴嘟嘟的鼓起來,都可以掛油瓶了。
她心存不滿,等著大哥來哄她。可大哥根本不理會她這小脾氣,隻在臨分彆時與她說,“我昨天從宮裡出來,陛下賜了些珠玉首飾、綢緞綾羅,你若喜歡,就過來挑兩件。”
沈玉瑤滿心歡喜,之前的不快全都不翼而飛。
但很快她又想到什麼,就嘀咕道“大哥又用不上這些東西,之前得了不都是直接送到娘哪裡麼?怎麼這次就放你庫房裡了?”又做出恍然大悟狀,“因為要娶嫂子了麼。果然,男人啊,一有了心上人,親娘妹子都得靠邊站。”
還讓她挑兩件,以前那些東西可都是可著她挑的。如今呢,不僅數量上有了限製,怕是那些特彆好看的、出彩的,大哥也都提前留下來,準備私底下送給大嫂了。
沈玉瑤心裡酸溜溜的,此時再想起徐靈薇的話,真是彆有一番感觸。
當初靈薇說,哥哥們娶了嫂子,以後和嫂子就是一家人了,不管是親娘還是親妹妹,都得靠邊站。
以前她不滿靈薇這話,覺得靈薇危言聳聽。畢竟她家三個哥哥娶了嫂子,可她也沒覺得哥哥們冷落了她。可如今麼,隻看大哥對嫂嫂看重的模樣,她就體味到靈薇說那話時的心情了。
果然啊,以後大哥和嫂嫂才是一家人。她呢,之後就成外人了。
沈玉瑤委屈死了,可即便再委屈,也不耽擱她去哥哥的庫房裡選東西。
甚至存了報複的心思,她根本沒有選兩件就罷手,而是撿好的選了四五六七件。
反正直等到手上抱不下了,她心裡那股子鬱氣才消散。這才興致勃勃的抱著今天的戰利品回了自己的院子。
且說就在沈玉瑤在庫房掃蕩時,之前離去的沈廷瀾突然又出現在沈廷鈞的院子。
沈廷鈞如今依舊住在前院書房,不過他已經準備重修年少時居住的鬆柏院了。
雖然鬆柏院早在他與長榮和離後,就大修了一次,如今完全看不出早先的模樣。但一想到這是之後他要與桑擰月一道居住的庭院,沈廷鈞便挑剔起來。院中的景致他都看不過眼,要改了重造;屋裡的擺設,也要全部換新……隻除了那張拔步床。
想到那張拔步床,不由便想起一些令人想入非非的事情。
而沈廷瀾,便是在這時候過來的。
沈廷瀾進來先是對著大哥長揖到底,沈廷鈞隻做沒看見,卻也沒晾著他不管,讓他“有話就說。”
沈廷瀾躊躇著,到底把他要說的話說出了口。
原來是周寶璐被接回來了。
早先說好的,將周寶璐送到家廟中清修一年。事實上,在沈廷鈞南下後不久,周寶璐就被接了回來。
沈廷瀾說起此事,麵上都是窘迫無助,“榮哥兒得了天花,那幾日高燒不退,昏迷時一直喊娘。”他就這一個孩子,如何舍得榮哥兒這般委屈?
雖說經過太祖和聖昭明皇後的努力,天花已經不是絕症,隻要提前種下牛痘,就可輕易痊愈。但榮哥兒才三歲,遠不到種痘的年紀。可誰料到不過出了一次門,回來後他就得了天花。
小孩兒可憐巴巴的躺在床上,水米不進,他和母親都擔心壞了。太醫開了藥,他們灌了幾幅也沒管用,抱著許是榮哥兒要熬不過去的想法,就將周寶璐從家廟中接了回來。
也不知道是有親生母親作陪,還是早先喝下的藥終於起了作用。榮哥兒竟是漸漸好轉起來,之後順利渡過大劫,身體逐漸康複。
然隨著榮哥兒痊愈,他也愈發離不得周寶璐了。
他與娘想將周寶璐送回家廟去,榮哥兒便扯著嗓子哭。且這次不比上次,上次周寶璐被送走後,榮哥兒哭了幾天,但之後被大人哄著,他的情緒逐漸好轉。這次許是擔心娘一走又要許久見不著,亦或是旁人在榮哥兒身邊說了什麼,在周寶璐被送走後,榮哥兒不吃也不喝,固執的要等母親回來。
他和母親用儘了辦法,也沒讓榮哥兒改變心意。眼瞅著小孩兒再次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眼裡都是可憐兮兮的淚光,最終,他到底是做了主,又將周寶璐從山上接了下來。
若說第一次將周寶璐接下山,還能說是情有可原,那這一次,可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了。
沈廷瀾也厭惡周寶璐,甚至在得知她故意將自己親事推給桑擰月、陷害她的名聲後,覺得她人品惡劣,對她更多了幾分痛恨。
但兒子太過弱小可憐,他能對周寶璐狠心,卻不能對兒子的處境視而不見。
沈廷瀾無顏麵對大哥,他覺得大哥肯定會覺得他婦人之仁,覺得他過分優柔寡斷,他愧為武安侯府的子弟。
也因此,他見到大哥後很是愧疚,他想和大哥道歉,可又總說不出口。
此刻終於把心中的事兒說出來,沈廷瀾終於能鬆口氣了。可隨著沈廷鈞一開口,他再次被推入無邊煉獄。
沈廷鈞說“給你兩個選擇。其一,留下周氏,你們夫妻倆單分出府;其二,將周氏送回家廟,之後再不許回府,我隻當之前的事兒從未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