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眼明心亮
先說雙鯉回了鶴延堂,這時老夫人剛午睡醒來,正在吃燕窩羹。雙鯉耐心等了片刻,等到老夫人漱了口、收拾妥當,才走上前,將方才所見所聞全都說了。
雙鯉字正腔圓,說話不緊不慢,也絕不夾帶私人情緒。可老夫人聽著聽著,就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茶盞,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是她親自給桑姑娘挑的薔薇苑?”
“三夫人身邊的織錦說,桑姑娘與桑公子隻有兩個人,住大院子太空落寂寥。薔薇苑景致好,姐弟倆住在一個院子,彼此有點什麼事兒也方便照應。”
“送了一個碎嘴的丫鬟,一個不曉事兒的丫鬟過去伺候?”
“奴婢親眼所見,名叫小蝶的丫鬟精明外漏,過於世故;桐葉憨憨傻傻,不過十二、三歲,連灑掃的活兒都做的馬馬虎虎。”
老夫人說話聲音愈發低沉了,“她還將自己用過的舊首飾送給嫡親的表妹了?”
“那套首飾是三夫人的陪嫁之物,三夫人嫁到侯府後,還帶過兩次,隻是這兩年再沒見三夫人戴過。”
“表姑娘入府時身上就有症候,織錦那丫頭也不管不問,隻做沒看見?她甚至都沒等那主仆幾人安頓好就走人了?那屋子院子,還是桑家的丫鬟親自動手收拾的?”
雙鯉一一回複,據實已告,沒有一句偏頗的話,可正因此,老夫人頭更疼了。
老夫人頭疼的撐不住,崔嬤嬤見狀趕緊上前,親自給老夫人按壓頭頂穴位,讓她好舒緩些。
崔嬤嬤輕言細語說著開解的話,“三夫人年輕,做事不妥當,這您不是早就知道麼?三夫人在娘家被慣壞了,您想教就把人喚來說幾句,不想教,回頭把這事兒告知三爺,讓三爺自己頭疼去。您早些年經常勸太夫人,不聾不啞不做阿翁。子女的事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大體上過得去,就不要太較真。您話說的好聽,怎麼真遇上事兒了,您就繃不住了?”
老夫人氣的喘氣都難,“她若不曉事兒到我身上,我還真懶得與她計較。可你看她如何處事的?她是既想施恩給桑姑娘,又想打壓桑姑娘。都是嫡親的表姐妹,即便在閨中時有齟齬,你想報複回去,那手段也高明點。就沒見過這麼蠢的,傷人八百自損一千。她鬨出那事兒,我都不惜得說。她是打人桑姑娘的臉麼?那是把侯府的臉麵送到跟前讓人打。她自己不覺得臉疼,我替她臉疼!”
崔嬤嬤見老夫人氣的嘴唇哆嗦,忙不迭繼續勸。可這事兒它槽點太多,即便崔嬤嬤有心給周寶璐說好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從那個角度開口。
……
這些年,侯爺和離了,姑太太一家還沒進京,整個武安侯府主子沒幾個。那時老夫人就讓人將常年不用的院子都鎖了。一方麵節省每年維護用的開支,另一方麵,也是擔心常年無人居住,下人起了貪心,將裡邊的東西都拿出去販賣。東西丟了事小,鬨出偷家的事情,才是真丟臉。
出於這種種原因,包括薔薇苑在內的一、二十個院子全被封鎖起來。隻在家中有喜事,或是逢年過節時,讓府中下人統一清掃打理。
薔薇苑上一次修整,還是年前大掃除時。經過這七、八個月的風吹日曬,牆皮肯定有脫落,磚瓦肯定有破損。而崔嬤嬤掌管後院大小事務,她可沒聽說最近那個院子有修補過。所以,桑姑娘目前住的薔薇苑,指定也破破爛爛,不堪入目。
想想吧,人家大老遠來投奔,結果就搬進那樣的院子。彆說老夫人臉疼,崔嬤嬤也好不到哪裡去。
大戶人家慣來隻將自己光鮮的一麵示人,把自己烏糟的一麵拿給人看,這和把家醜說給彆人聽有什麼區彆?簡直蠢的無可救藥了。
崔嬤嬤:“事情既已經發生,該想想怎麼善後才是。這事兒仔細說來也怪老奴,當時我要是多問兩句,許是能攔一攔。”
老夫人意興闌珊,“她打定主意要給人沒臉,你攔了這裡,她還會在彆處作妖。隨她去吧,我看她還能辦出多少蠢事。”
這就是在說氣話了。
崔嬤嬤試探著問,“老奴讓人給桑姑娘換座院子?”
老夫人斟酌了又斟酌,到底是沒同意。周寶璐辦事不靠譜,可三房的臉麵要顧忌。老三是個好的,榮哥兒也是府裡嫡房的頭一個孫子。老話都說打老鼠還恐傷了玉瓶。即便是為了老三和榮哥兒,也不能這麼下周寶璐的臉麵。
可越是這麼想,越是憋屈。
老夫人又念起之前雙鯉說的,桑姑娘高燒昏迷,幸虧吳大夫去的及時,不然後果如何且不好說——如今唯一讓老夫人慶幸的也就這件事了。她發了善心,保下了一條命,這應該是此事中唯一能讓她感到慰藉的。不過桑擰月病體沉屙,被傷到根本了,要好生調養,不然之後怕會留下病根。
老夫人念及此就吩咐說,“之後讓人在薔薇苑建個小廚房吧。薔薇苑距離小食堂遠,飯食拎回去怕都冷了。桑姑娘要養病,不好總吃些寒涼的。她每日還要煎藥吃,有個小廚房也更便利些。”
崔嬤嬤由衷笑起來,“還是您老人家會心疼人。”
“再從大郎送我的藥材中,挑些好的、能用上的,給薔薇苑送去。”又道,“桑家那對姐弟來的匆忙,怕是好些東西都沒帶,稍後你再派個人過去看看,有缺的少的,也都補上。你再挑兩個丫鬟送過去,至於之前那兩個丫頭,從哪兒來的讓她們回哪兒去吧。”
崔嬤嬤一一應下,老夫人又叮囑了些詳細的,便舒口氣,躺下休息了。
午休一起來就遇到這種糟心事兒,偏偏因為三郎和榮哥兒的關係,她還不得不給周寶璐找補。
為三房操碎了心,就怕還落不到好,反倒會被埋怨。
老夫人歎息,“瞧著吧,指不定之後還得鬨騰。”
崔嬤嬤心疼老夫人,由衷建議說,“老奴覺得,這事兒還是得和三爺說一說。都說堂前教子,枕邊教妻。您是做婆婆的,有寫話說重了三夫人麵上過不去,說輕了,就怕沒效果。您把事情告知三爺,三爺曉得利害,肯定不會繼續放任三夫人如此行事。有些毛病,能早一些改進,就不要拖著。不然,誰知道拖來拖去會拖成什麼樣子。”
“……那就等三郎回家,把事情和他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