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長夜終了
“他確實很明白怎麼把氣氛弄得恐怖起來,”莫爾斯將黑紫交疊的重重薄紗拉開兩層,讓下方圓形劇場的景象變得更清晰些。
在他們所在的二層尊貴包廂下方,康拉德·科茲的王座藏在輕薄但層數過多的皮草幕簾之後,讓基因原體龐大的身體僅僅露出一個朦朧的輪廓。
王座下方,每一階石階上,都鋪著一層凝固的血漬。
這些血漬的構成分為兩半。第一部分來自在三天前的死亡午夜儀典中,被科茲的追隨者殺死的祭品;第二部分則源自追隨者一個個跑來割下各自臉皮的行為。
佩圖拉博觀看了整個流程,他實打實地用自己焦躁的身體語言,詮釋了什麼叫做坐立不安。
“這有些……”他低聲說。
“過分血腥?”
“沒有必要,在我看來。”佩圖拉博說,又立刻加上補充,“僅就一般的情況而言。黑暗靈族尤其獨特,可以理解。”
話音末了,佩圖拉博再次猶豫著添加了半句:“他應該不會把這一套用在他自己的星際戰士軍團上。”
“這可不一定,”莫爾斯放下輕紗,坐回科摩羅本地產的躺椅,拎起酒瓶,為自己倒了半杯,嗅了嗅猩紅酒水中特有的奇異芬芳,淺酌半口,“阿斯塔特們有頭盔,也不是一定要保證頭盔裡是什麼模樣……好吧,好吧,不嚇唬你了,大機器人。”
下方,幾名屬於康拉德的、已經戴上紅手套的新晉遺骸仆從,將一個黑水晶組成的空棺抬到場地正中。
棺材裡,一灘流動的黑血積攢在黝黑的底層。
“阿斯杜巴爾·維克特,”佩圖拉博念出棺材蓋板上用炭火燒出的靈族名字,“他果真沒有料到自己會死嗎?”
莫爾斯又喝了一口,出乎意料地,這種芳香甘甜的口感讓他發自真心地頗為喜愛。
“哦,關於他,那個家夥來找我驗證過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基因和康拉德的鮮血藥劑嚴重衝突,一喝就死。反正我們的科茲就一定會複活他,”他壓低聲音,“還挺壞的,對吧?”
其實莫爾斯更好奇的是,康拉德·科茲是如何收集維克特的這灘鮮血的。畢竟當時這位黑心陰謀團執政官的身體……毀滅得比較徹底。
“靈族。”佩圖拉博哼了一聲,手指在那本記載著網道地圖的煉獄輿圖上摩挲。他最近仍然在探索圖紙中的秘密。
“黑暗靈族,現在他們有個新名字了。”莫爾斯指正。
圓形劇場中,花衣醜角依次從天上和陰影中通過各種翻滾與跳躍,進入場地內部。
不同於先前曆次演出的絢爛和花哨,他們本次換上色調相對統一的春季新綠製服,選擇了一首象征新生的詠歎曲目作為背景,並用舞步、歌曲和靈能編織出獨特的生機效果,舉手投足間洋溢著明媚的生命火花。
這讓他們的舞蹈更加容易理解和觀賞。
倘若這些靈族演員不是將一地的深褐色血漬,當做他們培育生命根基的土壤,也許這支舞蹈給人的印象,還會再好上不少。
“雖然他們的演出一直儘心儘力,但看了那麼多華麗的玩意,我現在還是喜歡這種平常一些的舞蹈。”
莫爾斯評價道,放下水晶杯,敞開感知,意識觸摸著下方的場地中,被醜角的歌舞卷起的靈能波濤。
“我總覺得他們在說,血腥之夜已經過去了。之後就是什麼快樂又乾淨的重建工作,和新王登基,赦免群臣之類的。”
“夜晚確實已經終結,”佩圖拉博說,注意力不完全在圓形劇場之內。
在先前與瓦史托爾的作戰結束後,得到莫爾斯的幫助,鋼鐵之主成功截取了一部分古靈族科技巔峰時的知識殘餘。
至於被截獲的混沌本質的那一部分,佩圖拉博當然不會去取用;現在,莫爾斯帶著那一部分力量,等待之後慢慢去淨化。
這些靈族在鼎盛時期,創造過不少人工生命體和自動機兵,來輔助他們對蠻荒星球的開墾,以及戰鬥。這讓他們空出手腳,去專注追求藝術方麵的極致完美,和對極端自我滿足的高度讚許。
拋去他們追求的最終下場是創造出色孽不提,僅僅就科技和建築美學而論,佩圖拉博對這些異形的許多設計還是頗有讚同之處的。
若是放在以前,他斷然不會在人類帝國的範圍之內,去玩弄這些異形把戲。但看康拉德·科茲那副恨不得直接帶著靈族輔助軍征戰銀河的架勢,佩圖拉博不禁暗中感慨,也許自己同樣不必過於嚴苛的遵守規則。
另外,在一個極為短暫的刹那中,佩圖拉博也見到了亞空間混沌半神獨有的超凡視界。那是一種高於時間層次的凝視,是將未來、現在與過去,視作龐大宇宙機械中同一層麵的一枚又一枚傳動齒輪的視角。
快速閃過的不同人物,環環相扣的事件和因果,這些複雜的內容混雜成模糊的引擎動力,推動著整個宇宙順著時間的吊索,向未來單向滑動。
也許這就是康拉德·科茲的視角。他想。預言者的視角。
佩圖拉博低下頭,看著他手中的圖冊。
在這高層次的視野之中,有一個不存在的瞬間裡,他其實看見了繪圖者刹那而逝的朦朧麵龐,場景則似乎是一場對峙。但他沒能看清。
佩圖拉博暫且放棄無效的追憶,讓思維帶動這具有活性的地圖,繪畫出他期望見到的網道通路。
考慮到這張地圖誕生的年代之久遠,即使他已經確定此圖為人類所作,其中多數地點的注名,也很不幸地和現在人類帝國的全新命名規則毫無關聯。
多數時候,他隻能通過星團與星團的關係,來一步步地為這些古老的地名進行更新。
不過奧特拉瑪星區的命名,倒是自古以來未曾變更,“馬庫拉格”一詞堪稱顯眼。
或許借道於羅伯特·基裡曼的地盤,再重返他的軍隊,也不失為一種優選。
高台下方,圓形劇場中的花衣靈族一首歌曲唱罷,躲在多層皮草後的康拉德·科茲伸出他修長的蒼白手指,向著劇場中心輕輕晃動。
儘管血侯今日近乎一言不發,劇場內的觀眾和演員也始終分出一隻眼睛,盯著王座上的血腥侯爵的一舉一動。在黑日墜落和死亡午夜的事件過後,血侯儼然已是科摩羅的新一代無冕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