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來他走過無數遍的街道在他腳下托著他奔行。
由於他來時走得太急,隨手扯的布料在高速行進中被迫證明了紡織機不能造出牢不可破的鐵板,即使染料選擇了鋼鐵之色。
佩圖拉博立刻重新包好莫爾斯的軀殼,他引以為豪的大腦正在發出尖叫,對一路上行人的驚異目光瞬間產生了更深刻的理解。
他不敢再往裡走,因為憑他現下的體型,再多走一步,無數的架子就要像連串的骨牌一樣統統倒塌。
一陣長久的靜默,長久到佩圖拉博開始覺得自己的行為是否是一種異想天開的荒誕。他的手指在握拳和舒張中間僵硬蜷曲,更多的雜念從他心間接連飛過。
這令他短暫地想起上次在莫爾斯桌上看見的模型,正麵看起來除了沒做完之外毫無異樣,但背麵用來節省材料的大空洞上,甚至連個蓋板都沒加。莫爾斯當時還一本正經地嘲諷他說這是為了方便模型材料冷卻時計算收縮率並保證組合度。
他一直以為莫爾斯已經將它扔了。
又一陣漫長的沉默,但金色的人影沒有離去。於是沉默變成寬容,壓抑變成柔和。
是誰要令莫爾斯離開?
離開洛科斯王宮後,街道上多出了路過的行人,佩圖拉博知道所有人都以沉默的驚歎在注視著他的行動,但他無暇多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險些撞上從拐角走來的路人之前以非人的反應速度進行避讓。
王宮的重建工作仍在進行,前廳與大殿優先完成,而後方的花園與鐘塔等等則暫且排布於事物清單的後半部分。
佩圖拉博飛快地思考著莫爾斯可能的去向,他的直覺告訴他莫爾斯不會就這樣一走了之,儘管這也可能不過是大腦中樞提供給他的一廂情願。
佩圖拉博從旁邊覆蓋施工建築的鐵灰色布料上用軍刀快速割下一大塊,將莫爾斯拋下的軀殼快速折疊打包拎好,先是快步地走,接著換成小跑。
佩圖拉博聞言立刻低頭。
這讓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我也說過,贈禮不算在交易的體係中,佩圖拉博。+
一道堪稱輕柔的聲音直接傳入他的聽覺,他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莫爾斯已遠離此地,但他清楚地明白這很可能是交流的最後契機。
“你確實說過,莫爾斯。所以我的回報不是禮物,它是一塊砝碼,一件貨物,一種代價。我要用它買下你的停留。”
隨後,他見到那件小小的粗糙石像飄浮而起,落在一隻逐漸顯形的,泛著淺淡金色的透明手掌中。
“莫爾斯。”他低聲自言自語,兩側刮過的風將他的話語帶走。
他停了停,忽而感到喉嚨中湧出苦澀。“你說的,我要學會公平。”
“你的確不合格,佩圖拉博。有一件事你竟然一路走來都不曾注意,你造物主給你的超凡脫俗的感知能力失靈了嗎?還是你的造物主本來就技藝不佳?”
再開口時,莫爾斯的話語不再縹緲不定。粗糙的小石像在他手中翻動,預兆著令佩圖拉博無比熟悉的銳利諷刺。
他不明白萬事為何突然轉變,今日不該是離彆的時刻。
話音未落,莫爾斯那副剛做好不久的新軀殼就倒在地板上。
“你在這兒嗎?”他問,並試著從細微的風聲中聽出可能的異常。
“……要有人來問你到底是怎麼做出仿真的可折疊人偶了,我的學徒……”
“好了,我知道了!”佩圖拉博說,“所以你還走嗎?”
莫爾斯輕輕咂了一下嘴,語氣恍惚。“晚了,真是不幸。”
窗外,一束金光劃破奧林匹亞的大氣層,垂直降落在泰勒弗斯永恒不變的雪山頂峰,仿佛一顆燃燒的恒星,靜默而宏大,不可思議地遙遠又鄰近,靜待朝聖者的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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