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臉色瞬間不太好看,身為大派修行者,卻給人無聲無息偷梁換柱,未免太過打臉。
黃賀慌張地伸手,想要去摸懷中內袋裡的銀票,卻見季平安將攥緊的手攤開,掌心是丟失的碎銀:
“裝回去吧。”
迎著三人詫異的目光,季平安神色平靜道:
“不是船夫做的,是我們方才從碼頭區出來,被人用搬山小術法挪走了。”
搬山術法……江湖奇門?俞漁秒懂,意識到幾人遭遇的並不是普通的小賊,而是奇門中人。
說是修行者吧?也不算,但若說是凡人?又的確會驅使一些術法……在奇門中,也是戰力最低那一檔。
否則也不會蹲守碼頭做這種勾當。
俞漁怒道:“人呢?”
她感覺顏麵無光,國教聖女踏入江湖第一步,就被上了一課。
季平安不甚在意地搖頭笑笑:
“走吧,我已經教訓他們了。另外,收起大派弟子的傲慢,有時候,不是修為高就不會踩坑的,三教九流能存在那麼多年,一些手段雖不入流,但的確有些東西。否則,真以為各大派讓你們外出曆練是遊山玩水的?”
三人若有所思,既覺“受教”,又詫異於季平安的手段。
“喂,你也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吧,怎麼就這麼懂?”俞漁鑽進馬車,忍不住問道。
季平安笑而不語,心想我行走江湖的時候,你連個細胞都還不是呢。
……
碼頭東側,一條巷子中,一名年輕的江湖人快步疾走,鑽入巷子後靠在牆上輕輕吐了一口氣。
巷子裡一個中年漢子走過來,打趣道:
“都不是第一次做了,還這般緊張?”
年輕的奇門武者吐了口氣,下意識挺直腰背,說道:
“這次盯上的羊是幾個年輕的公子哥小姐,雖然穿的不起眼,但那股子氣質絕對不是貧苦人家養的出來的,尤其是那兩個女的,水靈的要死,絕對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中年人不意外,這年月講究財不露白,除非是帶著大隊護衛,否則外出都會裝低調:
“然後呢?”
前者嘀咕道:“但下手的時候,那個公子哥好像看了我一眼,但不確定,像是錯覺,不知道怎麼就心驚肉跳的。”
中年人哈哈笑道:“還是手生,疑神疑鬼,若真是厲害角色,豈會放你離開。”
也是……年輕奇門武者一笑,也覺得自己想太多,手腕一甩,一個鼓囊囊的布袋從袖子裡滑落在手裡。
一邊解開,一邊說:
“不過我這段時間,總覺得城裡有點不對勁,紮了好幾個點子,幸虧我收手快,要不避避風頭……感覺來這邊的散人變多了,不對勁的事也越來越多,像前幾天搬山,到手的竟然是一本破書,不知道什麼人瞎編的修行法門……”
中年人嗤笑道:
“你小子鼠膽,能有什麼厲害人物,全是……”
還沒說完,突然那隻錢袋裡猛地開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繼而,花朵燃燒起來,蕩開火焰光圈。
兩名奇門武者瞳孔驟縮,慘叫一聲,隻覺被灼熱力量鞭打,全身氣力丟了大半,躺在地上,皮膚血淋淋一條口子,驚恐對視。
意識到,這是惹到了真正的高人了。
……
……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正式駛入餘杭城區。
車窗外,建築與人氣肉眼可見地密集起來。
古色古香的建築鱗次櫛比,寬敞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一名名文人打扮的男子,或攜著女伴,或三五好友結伴過市,嘈雜而熱烈。
與神都城威嚴大氣的布局不同,餘杭的江南水鄉氣更重。
城內隨處可見四通八達的河流,一座座小橋,河上一艘艘小舟穿梭,恰逢夏季,綠柳成蔭。
且多小樓、亭台、園林建築。
許是太陽熱烈,許多女子都撐著極好看的紙傘,姹紫嫣紅。
“真好看。”沐夭夭扒著窗子,撅起小屁股,羨慕地說。
季平安靠在車廂的軟墊上,笑著說:“喜歡之後咱們也買幾把。”
俞漁也興奮的不行,但她方才丟了麵子,便警惕的一批,看街上每個人都像是小賊。
不多時,馬車在一處牙行外停下,四人走入其中,一名老經紀眼睛一亮,熱情地迎上來,目光落在季平安與俞漁身上:
“老爺夫人,是置產還是賃房?
這裡的“老爺夫人”,是特定語境下的尊稱。
至於黃賀與沐夭夭,則被下意識歸類成了“仆從”和“丫鬟”……雖然這個“丫鬟”過於水靈可人。
但反正不像是能做主的就是了。
季平安說道:“我要租賃一套商鋪,前店後宅那種。”
老經紀眼睛一亮:“請這邊坐。”
若隻是租賃住宅,倒沒什麼,但租商鋪,明顯是要做生意,無論租期還是價格都有油水可撈。
請幾人坐下,並有夥計奉茶,老經紀取出一份非常簡略的,標記了一處處房屋的餘杭地圖,給幾人推銷介紹起來。
季平安微笑傾聽,一副在考慮的模樣,實則眼孔深處兩隻虛幻星盤浮現,玄而又玄的力量降臨,在心中默念:
“哪一處適合尋找線索”。
以此為占卜語句,用“占星術”進行占卜。
結果並沒有答案。
他又將語句切換成“哪一處容易卷入修行者風波”……這次,七曜很快給予了啟示。
嗬……彆人開店做生意都是努力求安穩,找財運,我是主動找麻煩……季平安自嘲一笑。
做出沉吟猶豫的姿態,抬起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某套宅子:
“這個位置,我比較感興趣。”
老經紀瞥了眼,遲疑了下還是說:
“這塊價格的確不算很高,但略有些偏僻了,您若是想開鋪子,未必合適。”
季平安笑了笑:“無妨,我的鋪子最好是鬨中取靜的格局才恰當。”
老經紀見狀,隻好道:
“行吧,那咱們這就去看看,正好,這鋪子的房主就住在後頭的宅子裡,離得非常近,不過那房主性格有些潑辣,不太和氣,當然了,信譽還成,所以您要有個準備。”
“潑辣?”季平安注意到這個詞。
老經紀歎了口氣,有些同情道:
“這戶人家本來是自己開的店,後來男人死了,留下一對孤兒寡母,這才將商鋪出租……但畢竟沒個當家的,容易給人欺負,想來也是這般,才養成了潑辣性子。”
俞漁一聽,頓時就很同情,說道:
“那就去看看吧,差不多就租下來。”
聖女不差錢,隻覺的孤兒寡母很不容易。
你是一點不長記性啊……這年月,一個女子不憑娘家,能守住一套商鋪,加一座宅院真的是隻依靠“潑辣”就行的?
季平安沒吭聲,起身說道:“走吧。”
……
選定的宅子距離牙行竟然並不很遠,走出三條街,就抵達了名為“老柳街”的地方。
之所以得名,源於街角的一株據說數百年的老柳樹,茂盛如蓋。
商鋪的確略偏,要往外走出一條街才較為熱鬨繁華,與同街的商鋪也隔開一段距離。
季平安卻意外的滿意,主要是覺得周圍環境清幽淡雅,符合他的審美。
店鋪不大,前頭一間不過十來平的小鋪,後頭連著一個小院,東西正房,帶廂房,四個人恰好住的開。
院中還有一口古井,也省的出去打水。
季平安表示滿意後,老經紀扭頭去了後頭“泥瓶巷”裡,敲開了一戶宅院的門,尋來了“房東”。
還真是很近,完全就是鄰居。
“方家娘子,這就是要租賃鋪子的李公子。”老經紀說道。
沒錯,季平安這次的化名是“李安平”,突出一個隨意。
名為方鈴的女人並不老,看樣子也就三十出頭。
穿著一身略顯老氣的布裙,頭發盤起用廉價鐵釵固定,有些瘦,顴骨略高。
並不難看,甚至可以說有些漂亮,隻是蠟黃的皮膚,眉間的躁意與對陌生人本能的警惕,令她顯得有些難以接近。
這時候,她上下審視著季平安,又看看格外漂亮的兩個少女,以及既像書童,又有些管家氣質的黃賀,說道:
“你們要租鋪子?哪裡人?準備租多久?做什麼?”
恩……上來就是連續發問,暴露出心底的警惕與缺乏柔和的性格……與老經紀說的吻合……季平安微笑頷首:
“我們是中州人,這次來餘杭闖蕩,準備開個鋪子做生意,租期的話,最短半年。”
看似回答,但每句話都含糊帶過……
名叫方鈴的婦人也沒刨根問底,似乎是覺得眼前的四人一看就是有教養的,不像是會搞麻煩的人,不由卸下幾分警惕心,點了點頭,說道:
“租鋪子可以,但不能大改大修,隻能動鋪子裡的擺設,另外租金不能拖欠,否則我會趕人,還有,官府的胥吏和幫派若是來要錢,也是你們自己的事,與我無關……”
她說了一堆要求,但都在合理範圍內,季平安欣然應允。
老經紀見狀也上陣撮合,雙方很愉快地簽訂契約,租期半年,月租四兩半貫,押一付三。
雖然離開神都時,從欽天監支取了足夠多的“經費”,但黃賀還是有些感慨,覺得租金不便宜。
畢竟說是鋪麵加宅子,但地段卻是不算好。
季平安的注意點則在於,雖然餘杭的“生活成本”較高,但這方家娘子自己有房子,按理說生活不會拮據,但外表看上去還是有些手頭緊張。
是故意這般,防止被一些潑皮無賴,或者宗族親眷盯上?還是彆的緣故?
“想什麼呢?”
俞漁很高興,有種即將要在這城中大展拳腳的感覺,在鋪子裡一個勁亂竄,左看右看,瞅啥都新鮮。
甚至已經開始研究,該怎麼布置和裝修了。
看到季平安走神,忍不住問。
“沒什麼,我就想著等安頓下來,抽空去拜訪下房東,唔,聽說她還有個兒子,今天倒是沒看到。”季平安隨口道。
然後招呼了黃賀,去附近買新的生活用品,幾個人開始打掃衛生。
……
泥瓶巷。
方鈴揣著契約,以及到手的銀兩,心情愉悅地往家裡走。
結果剛走到巷子口,遠遠就看到一群年幼的孩童聚集在自家門口的空地上,圍成一圈,一臉期待的模樣。
而在孩童們中央,一塊大木墩子上,則站著一個矮胖的五六歲的小男孩,正口若懸河地講不知從哪裡聽來的武林故事:
“……卻說那四聖教聖女雪姬,生的可謂天姿國色,妖冶放浪,竟將大周國師囚在宮中日夜……”
方鈴柳眉倒豎,擼起袖子,隨手抓起路旁一根樹棍,厲聲道:
“方!世!傑!”
小胖墩臉色一變,道:“風緊扯呼!”
一群孩童哇哇亂叫一哄而散,方世傑跳下木墩,做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小跑了兩步,還是給娘親捉住,攔腰抱起小屁股開花,哇哇大哭起來。
方鈴一邊打一邊罵:
“小小年紀從哪個醃臢地方聽來這種東西,我打死你個……”
方世傑殺豬般慘叫,但其實也是不痛不癢,等方鈴氣咻咻將他丟下,回屋放錢去了。
隻有五六歲,本該幼稚天真的小男孩臉上的驚慌與哭腔瞬間消失無蹤,眉宇間一片滄桑與成熟,仿佛稚嫩的身體裡住著另外一個靈魂。
輕輕歎了口氣,嘴角揚起,自嘲一笑:
“這便是少年麼,可是……”
他雙手插兜,仰頭望天,眼底浮現深深的焦慮:
“有點麻煩啊……”
……
店鋪內,簡單打掃過塵土後,季平安在窗明幾淨的鋪子裡坐下,忽然察覺到懷中道經震動。
他將其取出,隻見那一頁道經上,緩緩有文字浮現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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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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