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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裴氏大宅內,卻仍燈火通明。
大群家丁丫鬟都得知府中動靜,雖不知曉具體,但哪裡還有歇息的心思?
長房內堂裡,穿紫色羅裳,頭戴金步搖,雍容端莊的李湘君坐在主位,心緒不寧。
美婦人雙手攥著衣裙一角,很是用力,顯示出內心的不安。
從陰陽學宮離開後,她沒有驅車出城,往半月山莊去。
並非不想,而是她很清楚,自己隻是個弱女子,並無武力傍身,出城隻會添亂。
相比之下,一旦調集高手出城,裴氏必然人心浮動,自己這個主母,必須回來坐鎮。
“怎麼還沒有消息?”
李湘君心煩意亂,看了眼桌上一台由國師發明,隻有大戶人家才用得起的“座鐘”,忍不住說。
配在一旁的才女裴秋葦忙上前,拉住母親的手撫慰:
“府裡距莊子遠著呢,一個來回,也要不少時辰,哪裡這樣快?娘不若先去休息,女兒在這裡等。”
李湘君苦澀搖頭:
“說的哪裡話,為娘這時候如何歇息的下。”
裴秋葦抿了抿嘴唇,也知道自己的安慰無力,扭頭看了眼對麵,坐在椅中的“莫愁”,說道:
“妹妹身子骨兒弱,還是先回去吧。”
一身白衣,容貌嬌柔的許苑雲搖了搖頭:
這般大事,我縱使出不上力,陪一陪姨娘也好。”
說話間,她扭頭望向堂外夜幕,星眸閃爍,卻是不知在思量什麼。
沉悶的壓抑的氣氛中,時間一點點流逝,忽然外頭傳來嘈雜聲浪,頓時吸引了堂內三名女眷的注意。
李湘君忙站起身,幾步走到堂前,緊張地翹首以盼,隻看到一名家丁提著燈籠飛奔而來,神色驚慌:
“夫人,三少爺他們回來了!”
“如何?”李湘君急聲問。
家丁咽了口吐沫,說道:“三少爺背著老爺回來。”
李湘君與在裴秋葦大喜過望,母女花綻放笑容:“相公爹爹)回來了?!”
雖然監正給予了啟示,但李湘君心中還是懷疑居多,沒想到竟當真應驗。
家丁瞅著興奮的母女,說道:“可老爺神情枯槁,好像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裴氏母女大驚失色,心情從喜悅巔峰滑落,裴秋葦忙安慰道:“人活著就好……傷總可以休養的。”
家丁喘了口氣,說道:“一起回來的還有大公子……”
母女心情再度上揚,麵露驚喜,沒想到非但老的回來了,小的也一並找回。
家丁吐了口氣,將後半句話補全:“還有大公子的屍體……”
內堂陡然一靜,許苑雲站在角落,清楚看到母女二人臉上笑容僵住,裴秋葦愣在原地,李湘君更是雙腿一軟,給下人眼疾手快攙扶著:
“你說什麼?!”
這時候,外頭一群人浩浩蕩蕩闖入。
為首的是背著家主的裴錢,後頭是扛著屍體的鐵砂,再往後,是一群裴家高手,以及大群斬妖司的官差。
李湘君定定看了眼這一幕,然後無聲無息暈厥過去,引得一陣雞飛狗跳。
……
陰陽學宮。
一名“陰陽人”下馬,推門踏入學宮,繼而一溜煙沿著回廊走入後頭,抵達那座模仿神都觀星樓的建築下。
提起一盞馬燈,沿著木製階梯,一步步往上走。
餘杭城內,用以觀察記錄星象的樓閣,官稱“觀星台”。
一共七層,佇立於本就地勢頗高的學宮內,足以俯瞰餘杭。
當年輕的陰陽人邁步,推開觀星台最頂部的欄杆,便看到平坦的八卦台上,盤膝坐著一名白須白發,穿古怪長袍的老者。
“如何了?”
欽天監正眼眸撐開,從打坐修行中蘇醒。
那名被派往裴氏,等待消息的陰陽人恭敬道:
“回稟司曆,裴氏的人業已返回,帶回了家主,已經大公子的屍體,據說,其抵達山莊時,便是這般……”
他將所得情報,一五一十敘述。
欽天監正認真聽著,眉毛揚起:“裴氏大公子,是給人殺死了?”
後者“恩”了一聲,說道: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凶人呢,破七的武夫,就這樣給殺了,就不怕裴氏發瘋報複?”
欽天監正忽然笑了笑,說道:
“也未必是仇,說不準是恩呢?”
陰陽人茫然不解,可眼前的老監正卻不做解釋,擺手命其去休息。
等人走了,這位星官途徑當世最強者略作推演,眸光投向城中某個方向,若有所思:
“難道,是李國風信中提起的那個‘小家夥’?要不要去見見呢。”
……
西祠胡同。
那一株老梨樹下,頭戴圓帽,做老員外打扮,坐在椅中閉目休憩的天機閣主忽然抬起眼皮,望向緊閉的院門方向。
數個呼吸後,有腳步聲靠近,然後是叩門聲。
又過了一會,護衛領著一名外表不起眼,丟在人堆裡炸不起半點浪花的男子返回,後者行禮道:“屬下見過閣主!”
天機老人“恩”了一聲,慵懶地靠坐在搖椅中,一副仙風道骨算儘一切的姿態:“可是裴氏那邊有動靜了?”
後者心悅誠服:“閣主神機妙算,說今日或許會有變化,果真就有了。”
天機老人聽了一串彩虹屁,有些煩躁道:
“說正事。”
“是。”後者不敢繼續吹捧。
當即將裴氏趕赴半月山莊,發現有人捷足先登,遍地死屍,大公子被殺,隻將重傷的裴巍救回的事說了一遍。
具體細節並未掌握,但事件概略已然清晰……涉及的人員多,回城的動靜也難以遮掩,這件事終歸是壓不住的,隻是或早或晚擴散開而已。
天機老人起初還渾不在意,等聽到後來,臉色明顯發生了變化。
待屬下將事情全貌講述完畢,得知有人“捷足先登”,這位在江湖中聲名赫赫,地位極高的天機閣主平靜的臉龐下,心緒翻江倒海,難以平靜。
想起不久前,那名幫他掙脫枷鎖的“高人”才從自己這裡,得知了咒殺術的案子,今日傍晚,斬妖司便出動抓人。
而沒過幾個時辰,失蹤的裴氏父子就被尋回,一名坐井重傷,一名破七橫死……而這還是在夜紅翎那個女殺神眼皮子底下發生的。
如何能不令他驚愕,震撼?
相比之下,他天機閣引以為傲的情報搜集能力,竟是如此可笑。
“這就是他真正的實力嗎?”天機老人心中低語,對季平安愈發敬畏,乃至覺得深不可測起來。
“閣主?閣主?”屬下見老人走神,忍不住輕聲呼喚。
天機老人回神,擺了擺手,說道:
“去吧。繼續盯著裴氏,有結果再報。”
……
秦淮河。
隨著夜色漸深,大群遊玩的人群散去,然而作為風月場所的河段,卻仍舊燈火通明。
一座座畫舫樓船上,滿是吟詩、酒令、樂曲歌舞聲,以及男女嬉笑的嘈雜聲浪。
二層,暖閣內,香凝獨自站在窗前,望著外頭的江水與江岸出神。
夜風拂入,她身上近乎透明的紗衣抖動,隻覺渾身舒爽,可她臉上卻滿是焦躁。
作為經驗豐富的暗子,她在過往並非沒有被人查到過,但都憑借著自己的機敏,一次次化險為夷。
唯有今晚這次,全無半點預兆,且那個神秘人最後一句話,更令她浮想聯翩。
“非但看出了我的‘本體’……更聲稱故人……”香凝有些走神:
“他到底是什麼人?背後又代表著何人的意誌?”..
身為職業間諜,她下意識將餘杭城內的勢力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卻找不到符合條件的目標。
“罷了,他既然對裴氏的案子有興趣,我又指路給他去了半月山莊,那接下來隻要靜觀其變就行了。”
“嗬,不怕你動,就怕你不動……前提,是能活著回來。”
香凝得意地想著,她早就暗中觀察那名“咒殺者”,並感受到了濃烈的危機。
再根據妖族在餘杭城內的情報網提供的信息,她已然有所推斷:
想要對付半月山莊裡的人,起碼要坐井修士才較為穩妥。
“敢來威脅嚇唬老娘,老娘也不是好惹的。”香凝幽幽想著:
“這招啊,叫借刀殺人,也叫黃雀在後。”
正得意間,忽而有敲門聲,然後是丫鬟走了進來:
“姑娘,裴氏和官府的人回來了。”
香凝轉身,幽深的眼眸凝視對方,問道:
“哦?事情結果如何?”
“丫鬟”說道:“裴氏家主重傷,裴氏大公子身死,但這些與斬妖司與裴氏高手無關,乃是有神秘強者先一步動手……”
這名附身丫鬟的妖族暗線將打探到的消息說了一遍。
香凝臉上笑容僵住,瞳孔放大,雪膩胸脯劇烈起伏,心中湧起強烈的驚愕與劫後餘生的慶幸。
毫無疑問,提前動手之人便是“他”……而自己還質疑其實力,如今看來……自己這條命當真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繼續查,我要知道後續情況。”香凝說道。
“丫鬟”恩了一聲,然後遲疑了下,問道:“您需要換一個身份嗎?”
香凝遲疑了下,沉默良久,搖頭說道:
“先不必了。”
……
老柳街。
安靜無人的巷子裡,地上青磚忽然隆起又塌陷,仿佛有地龍行走。
一靜齋的院子裡,泥土如噴泉般飛濺,將四個人從中頂出。
黃賀輕巧落地,沐夭夭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哎呦”一聲,癟著嘴揉了揉屁股蛋。
俞漁大口喘息,扶著膝蓋,憋得很難受一樣,等看到季平安鑽出來,忍不住說:“你真把那個家夥宰了?本聖女怎麼沒看到?”
路上,季平安大概將事情講了下,隱藏了關鍵部分,隻說自己將“大公子”擊斃了。
“你當時都昏迷了,當然沒看到。”季平安理直氣壯。
俞漁給噎住了,她一臉狐疑,覺得以季平安的實力,不可能做到,但又找不到他作弊的證據。
季平安修為消耗嚴重,這會疲憊不堪,說道:
“大家先去休息,有事之後再說。”
說完,他率先返回了房間,關上房門後,急不可耐地取出了兩枚“星辰碎片”。
也就在將兩快碎片同時丟在地板上的刹那,異變突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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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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