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季平安將瓷瓶打開,給殺手們逐一丟了一條過去,叮囑道:
“這東西傷不到你們。接下來,你們分成至少二十個隊伍,朝四麵八方行走,若察覺有危險,就將其丟給鐵屍,或杳無人煙處……”
他詳細吩咐了一遍,眾殺手雖不明白緣由,但攝於“執劍人”的恐怖,還是紛紛應聲,各自領了一條拔足離開。
不多時,一群殺手就消失在冷雨中。
劍侍黃瑛抱著她的破古箏飄過來,皺眉道:
“你在作甚?”
季平安負手而立,望著越來越黑暗的天空,不知在思考什麼,聞言說道:
“你覺得,四聖教若安排了這麼一場局,會對魔師斷臂完全不在意麼?他們沒有靠的太近,或許是擔心被鐵屍們圍攻,耽誤魔師斷臂晉級,或者擔心行蹤被察覺,從而暴露斷臂的位置。”
“但是,他們肯定留了一些方法,可以定位到斷臂的位置,我思來想去,最大的可能是出在這些蠱蟲上……若我預料不錯。這麼久過去,四聖教的人也該察覺不對,趕過來了……”
黃瑛恍然大悟:
“所以,你擔心被人循著蠱蟲找過來,所以刻意用這一招障眼法,誤導四聖教?”
季平安點頭:
“這些蠱蟲距離‘魔師母蟲’太近,多少沾染了其氣息,我又用那捕頭的血喂了它們,再加上道經對魔師斷臂的空間屏蔽,應該能撐一陣子。”
這是他很早前,就想過的。
所以,在進入村子前,他才要求俞漁不要捏死蠱蟲,而是留了下來。
黃瑛不明覺厲,嘀咕道:
“那沒事了吧,沒事我回去了,那捕頭的屍體沒一會就要蹦噠,薑薑一個人壓不住,我回去幫她。”
說完,一溜煙鑽入道經內部。
你們啥時候關係這麼好了……這是找到同類了麼……季平安搖了搖頭。
先逐一清除了在場屍體的神魂,這才邁步走向遠處,拽起那匹嚇得渾身發抖的馬就走。
這邊動靜不少,他得趕快離開,儘早返回餘杭。
……
也就在季平安與暗網殺手們離開後,約莫一個時辰。
遠處的森林中,一隊人影由遠及近,最終抵達這處戰場。
為首者,乃是一名身材魁梧,披著黑紫色披風,蒙著麵罩的中年男子,身後背負一柄寬刃大刀。
此刻,麵罩上方露出的一雙眼眸淩厲,驚疑不定:
“大東軍府的鐵浮屠……”
一名教徒檢查了下地上屍體,看向男人說道:
“大護法,人死了沒到一個時辰。是被某種劍道破體而亡。丁煥死的蹊蹺,好像是被人抽乾了靈素……現場還有些許焦黑電火痕跡。”
另外一人嘗試了下,說:
“神魂也都被毀了。”
四聖教大護法濃眉緊皺:
“結合周圍那些廝殺痕跡,似乎是一起軍府與江湖勢力的爭鬥?”
他覺得有些頭疼,事情似乎在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狂奔。
正如季平安推猜測那般,考慮到諸多因素,四聖教的人並未守在棋墩山附近,直到察覺培育中的屍王離開了原本位置,才一路追了過來。
隻是缺乏關鍵情報的他們,難以從諸多線索中,捋清楚頭緒。
畢竟季平安披的馬甲太多……當不同馬甲對應的勢力交織在一起,很容易令人摸不清頭腦。
“如今的關鍵,不在於這些。”
忽然,人群中一名佝僂老者走出,沙啞著聲音說道。
他身材極為乾瘦,頭頂隻殘留一縷白毛,臉上也沒多少肉,顯得有些恐怖,披著繡四聖教花紋的袍子,手中拄著一根骷髏法杖。
老者眼珠一紅一綠,神色嚴肅:
“如今看來,恐怕的確有人找到了魔師斷臂,並嘗試帶其行走,我們必須儘快找到他,阻止這件事。”
大護法點頭:“能定位嗎?”
“可。”老者抬起左臂,將瘦長的手從袖口探出,手腕一翻,隻見一隻金色蠱蟲從掌心的傷口中爬出,不斷轉圈。
佝僂老者臉色瞬間難看:
“為何會如此……這金色蠱蟲可與魔師斷臂上的蠱蟲感應,可為何,四麵八方都有氣息?”
聞言,在場的教徒們也都茫然不解。
“嗬。”
焦急沉悶的氣氛中,一個女子嗤笑的聲音突兀響起。
披黑紫色披風的大護法循聲望去,神色不悅:
“雪姬,你又笑什麼?”
他視線中,一群教徒邊緣,赫然屹立著一道角色女子的身影。
她一身黑袍,裸露出的肌膚卻如雪般蒼白,袍中仿佛沒穿什麼衣服,冷風吹過時,隱約可憑輪廓看出其極為出眾的婀娜身段。
目光向上,一截雪白的脖頸從領口探出,然後是一張冷豔絕倫的年輕臉孔。
她瓊鼻挺翹,五官立體,隱有幾分異域風情,黑發於腦後高高盤起,憑空為略顯青澀的臉孔增添了幾分成熟嫵媚。
配上一雙近乎煙熏般的黑亮眸子,以及嘴角嘲弄的笑意,令一眾男教徒生出強烈的征服欲,想要將其按在身下,儘情釋放。
然而,這些念頭卻在升起刹那,便被一股寒意生生壓下。
四聖教“聖女”,或者該稱呼為“魔女”的,同樣從星空中歸來的“雪姬”美豔的臉蛋上,毫不掩飾嘲弄:
“我笑你們千算萬算,結果卻被你們所謂的‘愚蠢後世之人’戲耍玩弄。”
大護法臉色難看。
雪姬白皙修長的脖頸上,一根根青筋都清晰可見,此刻螓首高昂,麵帶鄙夷:
“一群死了幾百年的東西,還改不了骨子裡的傲慢,就憑你們這一群廢物,也想謀大事?笑話。”
大護法沉聲道:
“雪姬,莫要忘了,你與我們並無不同。還是說,你還惦記著回你創立的那個什麼‘聽雪樓’?教主仁慈,不計較你當年背叛之事,甚至還將你找回來,重新立為聖女,但不意味著,我們就要無底線地容忍你。”
頓了頓,他覆著胡茬的下巴微抬,同樣似笑非笑:
“還是說,你覺得,睡過大周國師就真當自己是國母了?”
雪姬麵色一寒,空氣中,忽有晶瑩雪花飄落。
可大護法卻毫不畏懼,盯著她黑袍下浮凸有致的身段,喉結滾動,複又強壓下去,遺憾道:
“若非教主有令在先,不能動你。否則你這婊子如此嘴臭,我等還真想嘗嘗你下麵的嘴是不是一樣這般牙尖嘴利,哦,險些忘了,如今的軀殼與當年早已不同,沒法與大周國師做個同道中人了。”
說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隊伍裡,有人同樣笑出聲,有人麵無表情,搖頭鄙夷,有人老神在在看戲模樣,不一而足。
似乎,這臨時拚湊起來的隊伍,“成分”頗為複雜。
雪姬氣的胸脯起伏,袖口下蒼白的玉手攥成拳頭,沒有絲毫瑕疵的臉孔上,眼神發冷,仿佛一隻臨近瘋狂的母獸。
“咳,”這時候,那名頭頂一撮白毛的佝僂老者開口道:
“老頭子早廢了,聽不得你們這些醃臢笑話,罷了罷了,雖分辨不出哪一個是真,但依我看來,帶走斷臂之人,極大可能前往餘杭。我們隻要循著這個方向追趕,分一些精神逐個找過去,總能找到,無非浪費些時間。”
大護法看了他一眼:
“以對方展現出的修為,隻怕耽擱些時間,就要跑遠了。”
佝僂老者笑道:
“這個簡單,他既然拿走了魔師斷臂,那也並非全無代價的。此前距離太遠,不好施法,但眼下差不多了。”
說著,他輕輕抬起手中的骷髏法杖,掐訣念咒,法杖登時散發出幽綠慘淡之光。
一道道令人不安的光圈,以其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擴散,如同在湖水中打出的一道道漣漪。
雪姬雙手緊了緊袍子,皺眉:
“屍巫,這是什麼?”
“詛咒。”名為屍巫的佝僂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爛牙:
“我雖不如咒殺散人那般可以隔空咒殺,但卻玩了屍體無數年,真當把魔師斷臂丟在山溝溝裡,會毫無反製?背上這詛咒,便是坐井也得給老夫趴下,看他如何逃得掉?”
雪姬眉頭一皺,沒來由生出擔憂。
……
山林中。
季平安走了一陣,將馬匹拴在一旁,抖了抖道經,放出重新活蹦亂跳,掙脫了封印的“鐵捕頭”,拔劍將其再次“打死”。
然後有些疲倦地歎了口氣:
“放道經裡折騰不行嗎?非要拿出來一次次重新封印?”
薑薑漂浮半空,手持山神杖,活脫脫的西幻裡的女巫,聞言淡淡看了他一眼:
“能不能行……你沒點……逼數?”
道經終歸隻有一頁,不是一部。
而季平安如今也不是辛瑤光,所以這一頁道經內可利用的空間很有限。
放進尋常東西還行,可魔師斷臂乃是神藏境界強者的殘軀,在裡頭亂折騰道經也有損毀風險。
隻能壓製,然後隔一段時間放出來由季平安物理壓製。
“關鍵不隻是麻煩的問題,而是……”
季平安搖了搖頭,隻見鐵捕頭屍體陡然睜開雙眼,直勾勾盯著他,朝他噴出一口濁氣。
季平安沒有閃避,似乎早知道閃避毫無意義,而隨著一道道光圈籠罩住他,季平安隻覺強烈的負麵狀態疊滿了全身。
“而是這樣。”季平安歎了口氣:
“我大概知道,是哪個‘老朋友’搞的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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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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