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蹣跚行走,幾次欲要摔倒,又重新站穩。
終於走入一個山村中,敲響了一家百姓的房門,舉起了手中的木頭缽盂,主人家卻關上了屋門。
僧人繼續走入第二家院子,同樣遭到了拒絕。
終於,當僧人走遍了山村,也沒有討到一粒糧食,他扛著紅色的碩大荷葉,摔倒在山村的泥土地裡。
一夜過去,天空放晴,光耀大地,家家戶戶推門走出,然後被地上已經死去的白衣僧人嚇了一跳。
百姓們議論起來,不知交談了什麼。
最終,有人上前扒下了僧人的衣服,撿走了缽盂,將屍體抬起,連帶著那隻被雨水打的破爛的紅色荷葉,丟進了山村外的亂葬崗。
之後,山村裡出現了怪事。
村中的水井陸續乾涸,村外的小溪也因河水改道而枯竭了。
這片大地,整整三年裡再沒有落下一滴雨,土地龜裂,莊稼絕收。
每一日人們滿懷期待地睜開雙眼,看到的都隻有晴空萬裡,以及熾熱的太陽。
大旱三年後。
一名邋遢的法師來到了這裡,聽完還活著的村民的講述,他拎起鐵鍬,走向了亂葬崗,將地麵挖開。
結果,卻在地下三尺處,挖出了一株娑羅樹的樹苗。
樹苗呈現純白色,見光後迅速生長,十幾個呼吸間,就生長為參天大樹,周圍的整個亂葬崗也生長出青草、鮮花。
村民們見狀跪地叩拜,聲淚俱下,邋遢法師拎起鐵鍬,隨意在地上刺入,頓時有清冽的泉水湧出,流經大地。
眨眼功夫,以此處為中心,整片枯黃的大地開始染上綠意,天空中烏雲聚集,雷鳴電閃,村民們欣喜又恐懼。
邋遢法師雙手合十,跪地祈禱。
轟!
一道雷光劈落下來,將法師劈成焦炭枯骨。
接著,第二道雷光劈落,將娑羅樹居中劈開,樹中徑直走出一個穿著白色僧袍,一手捧著缽盂,一手撐著紅色荷花葉片的年輕僧人。
其在村民們驚恐虔誠的叩拜中踏天而去,洞開雲層,沐浴金光飛入天空,朝著茫茫大宇飛去。
季平安全程旁觀,仿佛欣賞著一部全息電影。
直到那僧人飛過自己身旁時,似乎有意無意,朝他看了一眼,輕輕頷首。
“……”
這次有了經驗的季平安沒再大驚小怪,目送僧人離去。
扭頭重新看向大地,隻見有村民抬起了化為焦炭的邋遢法師,供奉上神龕。
有人走向娑羅樹,從樹根中捧出一部佛經。
畫麵崩碎,季平安隻覺天旋地轉。
等周圍景物再度清晰起來,他已經“返回”了一靜齋的臥房。
房門緊閉,周遭一片安靜,季平安看向麵前地板,隻見五塊星辰碎片已經合二為一,組成了一個類似五芒星的圖案。
他抬手拿起,並未感應到如上次“道尊傳法”般,獲得力量。
“是那股涉及天道規則的力量,隻有第一次能擁有,還是,必須要達到一定數量才行?”季平安思忖著。
倒也並不失望,隻是疑惑。
相比於上次道尊的曆史影像,方才“看”到的一幕反而更熟悉。
因為,據他所知,這正是佛門故事記載中,開創了佛門修行體係的,古代聖人之一的“佛陀”誕生的故事。
“群星歸位……亡者歸來……古代聖人……這一切到底存在著怎樣的關聯?”
季平安漸漸出神。
……
……
裴氏大宅。
家主養病的房門打開。
身材豐腴,披著紫色羅裙,頭戴金步搖的裴氏主母邁步越過門檻,轉身,雙手輕輕將門扇閉合。
“夫人。”門外的丫鬟行禮。
李湘君疲憊地“恩”了一聲,邁步沿著走廊行走。
返回內堂後,就看到兒子和女兒在低聲議論。
“娘,出大事了。”裴錢興衝衝地站起身,分享欲爆棚。
李湘君強打精神,看向僅剩的不成器兒子:
“怎麼了?”
裴秋葦坐在雕花木椅中,淡淡道:
“城南山脈中有山崩塌,疑似傳說中的乾元寶庫現世,如今三清觀、斬妖司,乃至禦獸宗欒玉長老等人,都過去了,聽聞是有妖道作亂,如今被平息了。”
妖道……李湘君目光一閃,大概猜到,想必又是涉及到“死而複生者”,臉上憂慮之色愈發濃重。
“爹的傷不是好些了麼?”裴秋葦察言觀色,發現母親不對勁。
“恩,好些了。”李湘君敷衍回答,擺了擺手,推說疲憊,離開了內堂,卻沒有返回臥室,而是再次來到了香堂內。
風韻不減當年的裴氏夫人跪坐蒲團上,雙手合十,仰頭望著桌案上一排以道尊、佛陀為首的雕塑,輕聲祈禱。
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眸子,起身看向守在香堂門口的大丫鬟,招呼後者過來。
“夫人?”大丫鬟疑惑。
李湘君咬了咬嘴唇,道:
“你之前說,雲林禪院近來求子靈驗的事……可打探過虛實?”
大丫鬟點頭:
“有的有的,真的靈驗了許多呢,有傳言說,是近來天地靈素恢複,導致那漫天神佛也更靈驗了。”
李湘君輕輕頷首,略作思量,道:
“待我稍後安排下府中事務,明後幾日,抽空去一趟雲林禪院燒香。”
大丫鬟眨眨眼,心領神會:
“好的,夫人。”
……
餘杭城外,有一座龍泉山莊,後改名“龍泉精舍”。
聽著文雅,但實則卻是“托缽教”的駐地。
山莊內,一座溫泉中。
身材肥胖,身軀油膩,生著一雙小眼睛的“佛爺”盤膝其中,不斷吐納,每一次呼吸,渾身毛孔悉數張開,將汙血吐入水中。
許久。
“佛爺”結束吐納,睜開雙眼,邁步走出溫泉,抬手一招,攝來乾淨的袈裟披在身上。
然後,邁開大步,臉色難看地穿過庭院,走到一座佛堂前。
佛堂中供奉一尊黑色佛像,檀香嫋嫋,香火燒的極旺。
“我佛慈悲。”這名混跡江湖幫派,各種戒律早破了無數遍的野和尚雙手合十,虔誠叩拜。
至此,心中因乾元寶庫一行,而生出的恐懼與戰栗,才漸漸平複。
這一次,托缽教死傷數人,但相比天地會,已經算好的。
隻是身為門派首領,佛爺的傷勢並不輕,這令他生出了強烈的危機感,思前想後,決定通過佛門木輪相法,尋求教派下一步的指引。
念頭打定。
淨身完畢的佛爺取出淨布,於麵前地麵鋪平。
繼而從佛像旁取出一個紅布袋,解開繩結,倒出一枚枚,形態並不全然相同的“占察木輪”。
旋即,將三種木輪分為三堆,排列整齊。
第一輪相十顆。
第二輪相三顆。
第三輪相六顆。
取出紙筆,將所求寫在紙上。
做完這些準備,佛爺起身,依照儀軌程序,上香禮佛完畢,這才跪倒默念:
“弟子圓通,今有一事.請佛陀予以指示……”
默念完畢,肥胖僧人將第三組木輪依次序以雙手捧起合攏,平拋於布麵上。
做完一切,佛爺低頭凝視布上痕跡,低聲解讀,旋即怔住。
……
……
某座山嶺間。
一座由泥土堆砌而成的,墳頭般的土包突然震動起來,表麵龜裂出黑色裂紋,一股股濁氣噴湧而出。
繼而,一隻手突兀從土包中彈出,五指張開,虛空一拽。
泥土簌簌朝四周滾落,穿破爛灰色道袍,頭發花白,身材高瘦的“搬山”道人一點點從中爬出。
原本氣完神足的臉色,如今一片灰白,如同死人。
眼神略顯呆滯,跌坐許久。
直到一縷虛幻的魂魄,從天而降,灌入泥丸,雙眼才一點點聚攏神光。
大口喘息片刻,搬山道人逐漸恢複活人的模樣,緩緩站起身,心有餘悸地盯著遠處的山脈,低聲咕噥:
“星官。”
旋即,搬山道人不敢再等待,辨認了下方向,騰身而起。
雙手掐訣,化作一縷青煙,朝著餘杭東北方向疾速遁去。
……
陰陽學宮,觀星台上。
謝文生大大咧咧,盤膝喝酒吃肉,忽然隻看到麵前點點星光凝聚,化為穿古怪長袍,白須白發,氣質溫和的欽天監正。
“嗝。”謝文生打了個酒嗝,耷拉著眉眼:
“回來了?”
欽天監正皺眉,無奈地看著他:
“你好歹也是有資格從曆史中歸來的古代強者,何以擺爛至此。”
謝文生哈哈一笑,渾不在意:
“世人皆卷我獨躺。你隻道我躺平是頹廢,但你怎麼不說,那些‘上進’的一個個死的比誰都快?若我猜測不錯,南方山脈的動靜,又是一些‘重生者’搞出來的吧?這次死了幾個?
唉,都死過一遍的人了,怎麼還不知生命可貴?按照那什麼大周國師發明的詞,就是當前版本啊,越努力死得越快。”
監正一時語塞,眼神古怪盯著他。
有些不確定,這逍遙派的家夥到底是腦子缺根筋,還是大智若愚了。
謝文生忽然道:
“說起來,那個季平安到底怎麼回事?感覺他身上好多秘密啊,你這個監正,就真不好奇?”
監正轉身,負手而立,望著茫茫灰穹,猶豫了下,說道:
“他的命運,我看不清。”
……
錯字先更後改
(本章完)
.yeian.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