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一身縞素,臉色蒼白,雖有身孕在身,腹部隆起,卻憔悴不堪,似是病入膏肓。
張正道心中憂慮,急切叫道:“娘,孩兒不孝,回來的晚了,您老莫要傷心過度,壞了身體。”
餘氏淚水滾落,執著張正道的雙手,顫著聲音,呼喚一聲:“大郎……”便再難說下去,隻是不住哭泣。
張正道安慰她道:“娘親,我爹雖是走了,但家中還有孩兒,況且,您這腹中,還有我爹的子嗣,千萬要保重身體。”
見餘氏仍是落淚不止,張正道隻好繼續說道:“您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孩兒日後可怎麼活?”
餘氏這才止住傷悲,擦了擦眼淚,沙啞著聲音道:“大郎,娘不哭了……”
張正道起身,對著一旁沉默不語,亦是一身縞素的白玉蓮道:“去請蔣慧蓮大夫過來。”
見白玉蓮雙目出神,沒有反應,張正道眉頭緊皺,而後加大聲音道:“玉蓮,去請蔣慧蓮大夫過來。”
白玉蓮回過神來,聲音顫抖著回道:“奴婢……奴婢這就去。”
張大戶究竟怎麼死的,白玉蓮最是清楚不過,有些事情,卻隻能深藏在自己的心中,不敢對任何人訴說。
這幾日,白玉蓮擔驚受怕,時常在噩夢中驚醒,以至於整日裡,精神恍惚,似是丟了魂魄。
待白玉蓮行屍走肉般走了之後,張正道方才說道:“娘,我叫金兒、塞兒,過來照顧您老的起居。”
餘氏一直沉浸在喪夫之痛中,對於白玉蓮的異樣,倒也沒太在意。
“娘身邊有個玉蓮使喚,已經夠了。”餘氏眉眼鬱鬱,混不在意這些。
張正道堅持道:“一個人侍奉娘親,孩兒不放心,明日我叫金兒和塞兒過來。”
餘氏見兒子一片孝心,便沒再出言反對,隻是歎道:“你爹臨死前,還念叨著你的事情。”
張正道心中有些愧疚,跪在地上道:“娘,是孩兒不孝!”
餘氏道:“娘也知道,你如今做了官,有許多事情要忙。”
張正道沉默無語,如今自己分身乏術,那巡檢司寨的事情,都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問過,一心隻撲在梁山建設上。
這也是萬般無奈下的最後選擇,做了一段時間大宋的官職,張正道才猛然發現,在朝廷中做武官,限製頗多,各種規章製度,都在牢牢束縛著武人發展。
莫說旁的,便是糧草皆從縣衙調撥,一個七品知縣,隻需略做拖延,便將清河縣巡檢司的命脈死死卡住。
那早已作古的“麵涅將軍”狄青,戰功卓絕,已經貴為朝廷樞密使,又能如何?
雖一再忍讓,謹小慎微的活著,卻仍是被文官打壓羞辱,以至於整日驚嚇疑慮,竟是鬱鬱而終。
大宋官場,對於武人的防備和打壓,已經到了難以翻轉的極致病態。
究其原因,還是出在太祖皇帝趙匡胤的身上。身為柴榮頗為信任的統兵大將,竟被下屬給黃袍加身,發動陳橋兵變,從孤兒寡母手中得了天下,做了皇帝。
加之趙匡胤親眼目睹過五代十國的兵荒馬亂,天下連年的混戰不休,本能的對於武人充滿了不信任和戒備。
於是便天真的認為,隻要武將不掌兵權,天下便能太平無事,因此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竭力打壓武將。
防備武人,甚於防賊!
這便是來自“體製內”的束縛,以張正道的個人實力,實難有所成就,隻好打破“體製”,另尋他法。
好在如今,梁山威名遠播,山寨口眾與日俱增,除了錢糧需要自籌之外,沒有其他束縛。
張正道收回思緒,道:“娘,過兩日,孩兒便要丁憂在家,這次可以多點時間,來陪陪娘親。”
按大宋製,若是父母雙親有人亡故,在職官吏都需要回家守孝三年。
隻是到了真宗時期,朝廷迫於形勢,便給了特赦,不願意守孝三年的武將,守孝百日之後,可以繼續任職。
按規矩,張正道在家守孝滿一百天後,便能官複原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