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急著趕往登州,張正道會毫不猶豫答應李清照,留在趙府之中與這美貌婦人飲酒吟詩,親近一二。
但趙明誠不在家中,留下吃酒,若是有那閒言碎語傳揚出去,隻怕有損這大宋第一才女的清譽。
強忍著留下的衝動,張正道笑道:“他日若是有緣,在下定當再來拜訪賢伉儷。”
李清照聽到此言,亦是明白方才出言挽留多少有些孟浪,趙明誠不在家中,自己一個婦道人家,留下陌生男人在家中飲酒,終是不便。
張正道抱拳道:“告辭!”
李清照起身相送,待目送二人離去,返回書房,將書架上的一本詩詞精選集拿了起來,再次研讀起張正道的兩首詞作。
當反複吟讀到“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時,李清照不禁坐在那裡愣愣發呆。
這首詞作,愈讀愈是能引出李清照心內的孤寂落寞和悲涼愁苦。
此時,正值日落西山,李清照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對照著詞意,竟是如此應景。
直到貼身丫鬟柳兒進屋掌燈,李清照才悵然若失回魂,問道:“官人還未返家?”
柳兒搖頭答道:“官人還未歸來。”
李清照將手中詞集收了起來,看著桌案上已經寫了大半的《金石錄》,突然沒了校對編著的心情,起身道:“隨我到外麵走走。”
柳兒取了一件大氅,披在李清照的肩上,然後提起一盞明燈,亦步亦趨跟在後麵,在院子裡走動。
寒風凜冽,冰冷刺骨。
忽地,片片雪花飄落,打在李清照的俏臉上,在肌膚的熱度下,瞬間融化。
“夫人,下雪了。”柳兒顯得異常高興,少女心性,總是這般歡樂。
李清照探手接著雪花,口中輕輕吟唱道:“雪裡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尊沈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此調始自晏殊,李清照重新填詞,六十二字移情於物,以景傳情,意中有景,景中寄意,月光、美酒、冬梅,交織出一幅如夢如幻、空靈優美的畫卷。
這首《漁家傲》,乃是李清照十八歲時所作,那時她正直青春韶華,不知人生之艱。
再回首,已是徐娘半老,苦等夫君歸家,猶如深閨怨婦。
雪勢漸大,紛紛揚揚。
柳兒出聲道:“夫人,回屋吧。”
李清照揚手灑掉手中雪花,一滴清淚自眼角緩緩滑落,深吸一口涼氣,道:“嗯,回屋。”
主仆二人,腳下踩著薄薄一層積雪,返回書房。
柳兒點起一盆炭火,放到屋中,見李清照又伏在桌案上,書寫著什麼,於是便輕手輕腳,退到了一旁打盹。
夜色深沉,李清照忘掉憂愁,將心神完全投入到《金石錄》著作中,不覺時光飛逝。
……
青州城中,悅來客棧。
張正道與花榮要了一間上房,二人在房內置備了些酒菜,說著綠林中的趣聞。
想起山東“及時雨”宋江,張正道問道:“賢弟如何識得宋公明?”
花榮回道:“六年前,小弟前去鄆城討要債務,不想未尋到那欠錢之人,卻病倒在客棧之中,身上盤纏用儘,幸得宋公明哥哥照拂,這才撿回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