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把雙手插在袖筒裡道:“三百來斤重的家夥,我可能踹不動他。”
武三思道:“是怕踹死吧?我胸口筋肉結實,即便是被你踹了,你也能控製力道不傷我筋骨,這個家夥體胖如豬,你重重一腳,力道就能透過肥肉直達筋骨內臟……”
雲初沒有理會武三思的胡言亂語,拍拍他的肩膀道:“知道你們兄弟為何屢次能從某家手中逃出生天嗎?”
武三思連忙道:“因為我們兄弟對君侯還有用處?”
雲初笑吟吟地道:“錯了,是因為你們兄弟雖然仗勢欺人,欺負的卻都是勳貴,官員,以及富豪,對於普通人,你們兄弟不但沒有欺辱,反倒多番忍讓。
這樣的行為我很喜歡,當官的相互傾軋乃是本能,越是往上,位置就越少,不爭不奪怎麼可能達成目的呢?
處理掉對自己有威脅的人更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且不管是什麼手段,反正大家現在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真正說起來,你們兄弟的路其實走的很正。”
被雲初一番莫名其妙的誇獎,武三思心中居然油然生出一股自豪之意出來,沒等這股子驕傲占據頭腦,他就立刻甩頭將這一股子不對勁的想法拋出腦袋。
他覺得自己還是多跟雲初談論工作,少說一些私人話,他很擔心自己跟雲初說多了私人話,遲早有一天會把雲初當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
這不是開玩笑的,他早就發現,自己如今完全不在意雲初剛剛狠狠的痛毆過他們的事情,一般這種情況隻會出現在,爹娘,先生身上,就算是兄長如此凶狠的毆打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到完全不掛懷的地步。
“寒冬料峭的日子,長安縣的坊市裡陡然出現了十一座地湧泉,這明顯是一件很不對勁的事情,你查過地湧泉出現的地方嗎?”
“查過,下官查看了每一處地湧泉的所在地,還記錄下來了地湧泉開始噴水後每日水量的變化,開始的時候,下官以為是地下水脈破裂改道所致,可是呢,下官又查詢了其餘已經有的地湧泉的出水量,發現彆的地湧泉的泉水水量也是有增無減。”
雲初沒有親自去看過,自然不會下結論,就對武三思道:“大旱之年出現這樣的事情真是咄咄怪事啊,都水監那邊怎麼說?”
武三思道:“都水監的人以為是曲江池出了問題,他們開始監測曲江池的水位變化,還需要一些時間,不過他們的話也做不得準,曲江池更靠近萬年縣而不是長安縣,萬年縣這邊沒有變化,下官就覺得此事八成與曲江池滲水無關。”
雲初看一眼武三思道:“你親自去查吧,我很想知道答案。”
武三思點點頭就準備抱著文書離開,走到門口轉頭問道:“君侯真的沒有踹那個惡心家夥的心思嗎?”
雲初頭都不抬的道:“殺這種人,我一般都是用刀的。”
聞言,武三思就心滿意足的離開了雲初的官廨。
武三思走了,雲初就開始查看長安的地形圖。
長安城本身就處在一個巨大的緩坡上,以北麵的龍首原最高,南邊的曲江池最低。朱雀大街將長安城劈成長安縣與萬年縣,長安縣的地勢明顯要比萬年縣要高,如果高處的長安縣的地下水有了變化,那麼,問題一定出更高處的龍首原以及建造在龍首原上的皇城。
雲初試著將武三思稟報的新的地湧泉的位置在地圖上連成一條線,結果,這條線並沒有一個完整的指向,線條是淩亂的且沒有規律可循。
長安城裡有很好的排水係統,地湧泉的出現或許會禍害一些房屋,隻要修建引水渠,就能把這些泉水引進地溝,最後流淌到護城河,最終隨著渭水一起進入黃河。
災難應該是可控的,就是事情太反常的。
雲初思忖良久得不到絲毫的啟發,就準備進皇城跟都水監的監令會會麵,說一下這件事。
都水監原來是工部下屬的一個機構,主要負責全國的水利事務。
以前的都水監的長官為都水使者,正五品上。
麟德一年,都水監的職位有所變動,監改令,加官至從三品;少監為少令,從四品。都水監下轄舟楫、河渠二署及諸津,成了一個獨立於工部的一個重要部門。
雲初如今的官職與品級雖然也是從三品,勳爵遠比這位都水監的都水令要高,不過,他還是準備給足這位都水令顏麵,親自拜訪一下。
雲初騎馬進了皇城,口鼻間就縈繞著一股子淡淡的腐臭味道,對於這股子味道雲初還是熟悉的,想當年,他在大行城的官邸就一直有這種味道,且常年不散。
因為寒冬的緣故,那些遭了火災的房舍現在並沒有開始休整,隻是把裡麵的一些殘磚斷瓦跟爛木頭運送出去了,昔日繁華的天街如今空蕩蕩的,隻有寥寥幾個官員走在上麵,且腳步匆匆。
皇城遭難,都水監何能例外?
雲初在都水監的一處偏殿裡見到了都水監的監令李淳風。
在雲初的記憶中,這個家夥應該已經死了,現在卻一臉春風的站在偏殿門口迎接他,看著他的白須白發一番仙風道骨的模樣,雲初覺得還能活個一二十年。
“許久未見君侯,君侯風采如昔,可喜可賀。”
雲初抬手抱拳還禮道:“樓觀台辯經大會就在眼前,道長不忙著為道門奔走,卻在無聲無息間便官至從三品,看樣子道長這是要棄道從政了?”
雲初話語尖刻,李淳風卻麵不改色的笑道:“老夫自居陰陽術天下無人能及,偏偏就是陰陽術讓老夫狼狽不堪,屢算屢錯一朝令名儘廢,再也無顏麵對道門一眾先賢,隻好卸下道袍回歸塵世。”
雲初瞅著李淳風道:“長安縣幾日間突然地湧泉水,不知是吉兆,還是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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