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擊聲響個不停,還是多處炮擊,這讓原本就燥熱的長安城裡顯得鬨哄哄的。
百姓們剛開始的時候以為大難臨頭了,一個個慌張的不成,恨不得把頭埋地裡才覺得安全。
不過,恐慌這個東西到底是有一個適應過程的。
當站在坊牆上冒死警戒的不良人,不良帥們突然發現炮彈基本上都飛進了高牆大院人家,立刻就認為這場恐怖的炮擊不關老百姓的事情。
不良人卸掉了皮甲,收回了橫刀,把長槍,弩弓這些殺敵用的武器統統收起來之後,聰明一些的百姓也就知曉炮擊跟自己這個每天賺百十文錢的人沒啥關係。
於是,就有一些好事之徒,躲得遠遠的開始看熱鬨。
有人看熱鬨,就有更加聰明的人在人多的地方做點吃食一類的小生意,這就導致更多的人出來看熱鬨了。
直到坊長,裡長們發現倒黴的隻有那些大宅子裡的人之後,就大開坊門,準許百姓進出,無論如何,飯還是要吃的,好多人家今天不做工,不做生意,就沒飯吃。
於是,在中午過後,長安城就出現了一個奇景,一邊是被火炮轟炸的牆倒屋塌,死命求活的大戶人家,一邊是叫賣聲不絕於耳,人來人往的市井場麵。
這兩個場麵涇渭分明,不像是生活在同一片區域裡的人。
其實,長安人已經習慣了,自從李唐登基以來,這座城裡發生了太多太多的流血事件,不過,好就好在,這些流血事件並不怎麼影響百姓。
玄武門事變的時候,上萬甲士殺紅了眼,相互砍的街道上血流成河,那一夜死掉的人不下三萬,基本上都是士族人,對老百姓影響不大,就是那一年的夏天,長安比較招蒼蠅。
後來,太子承乾跟老丈人侯君集一起造反,也是這般沸反盈天的,不過呢,死傷的也大部分都是軍卒跟士族,就是有些坊市遭受了火厄,火厄最終也被火巡鋪的大將們給撲滅了,整體算下來,損失不大。
再下來,就要算不久前的皇城慘案了,可是呢,人家把皇城門關閉的緊緊的,在裡麵兜圈殺人,也跟長安百姓關係不大。
以上,還隻是一些大事件,中小型的殺人騷亂事件在長安不足為奇,總有一些不大的家族依靠自家養著的私兵不肯伸長脖子被皇帝砍頭,小規模的戰爭在長安幾乎是家常便飯。
素來有著豐富看熱鬨經驗的長安人,早就對這種事情有了很強的免疫力,這才能在經曆了短暫的慌亂期之後,就恢複了平靜。
隻是在吆喝自家買賣的時候需要避開炮擊聲便是了。
這就是長安人的自信,他們很確定,就算這一場炮擊過後,大唐改朝換代了,也跟他們關係不大,不管是誰當上了皇帝,明天來店鋪裡收稅的必定還是那個刻薄的花臉稅官。
雲初在萬年縣縣衙裡打了一整天的爭上遊。
等他第一個出儘手裡最後一張牌的時候,喝彩聲便轟然而起。
此時此刻,萬年縣縣衙裡人擠人的連落腳地都不好找,似乎整個長安的大戶人家的人都來到了縣衙,明明一個個害怕的要死,臉上卻堆滿了諂媚的笑。
雲初回頭看一眼灰頭土臉的武承嗣,最終把目光落在他懷裡的胖娃娃身上,孩子是一個膽子大的,人這多,也不知道害怕的,在武承嗣壞裡睡得安詳。
武三思頭上包著紗布,臉上的血漬還沒有擦拭乾淨,一隻手還吊在身邊,看樣子是脫臼了……這就要怪雲初了,以前沒事的時候,雲初經常把武三思的胳膊弄脫臼,導致他現在時不時的會出現習慣性脫臼這個老毛病。
雲初起身隨手給武三思接上胳膊,就對武承嗣道:“怎麼帶孩子來上差,孩子母親呢?”
武承嗣擠出一個艱難的笑意道:“房子塌了,沒活下來。”
雲初揮揮手道:“帶孩子去我官廨將息一下吧,你們的官廨未必安全。”
武承嗣搖搖頭道:“下官就伺候在君侯身邊。”
雲初擺擺手道:“好了,讓雜役給孩子招一個奶媽過來,你不吃不喝,孩子可經受不起,就在我官廨休憩,我就不信了,和春大都督敢對著萬年縣縣衙開火。”
坐在雲初對麵的紀王慎歎息一聲道:“雍王賢的府邸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跟在紀王慎後麵的曹王明跟著道:“雕梁畫棟的太平公主府也成了焦炭。”
“禦史大夫黃玉中的府邸房倒屋塌,闔府上下,逃出來的人不足十人。”
“普安公主被炮彈直接命中,化為齏粉。”
“竇國公府邸烈火熊熊,府中殘餘人等想要脫逃,大門卻怎麼都打不開,最後活活被大火燒死,雲侯,某家就想問一句,為何火巡鋪的人不但不救火,反而用水車給左鄰右舍房頂澆水所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