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的暗紫血塊濺在龍袍下擺的金龍刺繡上。他顫抖著指向朱瀚:“你……在指責朕養虎為患?“
“臣弟不敢。“朱瀚重重叩首,額角撞在金磚上發出悶響,“但晉商私通倭寇的硫磺,工部賬冊上的血字,還有鐵礦裡那些被喂了噬心蠱的淮西遺孤——這一切的源頭,都在二十年前胡惟庸案的那個雨夜!“
奉天殿外的槐花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幾片花瓣飄進殿內,落在朱元璋斑白的鬢角上。
朱元璋突然踉蹡著走向丹墀,蟠龍靴踩過朱瀚染血的衣袍:“標兒……當真是被蠱毒所害?“
“標兒中的是噬心蠱。“朱瀚的聲音突然哽咽,“但真正要命的……是龍脈裡的饕餮。
“他顫抖著從懷中掏出太子臨終前塞給他的血書,泛黃的紙頁上歪歪扭扭寫著:“燕雲十六州,龍脈,胡……“
朱元璋突然奪過血書,枯瘦的手指撫過那些未乾的血跡:“胡季安……他竟把主意打到龍脈上?“
他猛地抬頭,眼中迸出精光,“擺駕欽天監!朕要當年漠北之戰的所有觀測記錄!“
朱瀚剛要起身,突然聽見奉天殿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個渾身是血的錦衣衛撞開雕花木門:“王爺!渤海灣……渤海灣出現巨型漩渦!“
朱元璋手中的血書墜地,紙頁在風中四散飛舞。朱瀚瞳孔驟縮——二十年前欽天監正使曾奏報,龍脈蘇醒之日,東海必有異象。
“饕餮要出來了。“他反手握住七星劍,劍穗上的明珠在黑暗中泛著幽光,“臣請命前往渤海灣,加固海防大堤!“
“你去?“朱元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玉帶撞得玎璫作響,“那饕餮連火器都不怕,你拿什麼擋?“
朱瀚劍指東方,晨光正穿透破碎的窗欞:“用淮西軍的忠魂。“他忽然想起鐵礦深處那些囚徒,他們臨死前用血在牆上畫出的“淮“字,竟與太子掌心的遺筆如出一轍。
“傳朕旨意!“朱元璋突然暴喝,“調神機營、五軍營、三千營,即刻隨寧王前往渤海灣!“
他踉蹌著扶住龍椅,皇冠上的珠簾掃過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瀚弟,此戰若敗……“
“大明必亡。“朱瀚單膝跪地,劍鋒挑起染血的衣袍,“但臣相信,淮西二十四將的英靈,會護佑這片江山。“
鹹澀的海風卷著沙礫抽打在朱瀚臉上,他望著海平麵儘頭那個巨大的漩渦,黑沉沉的水牆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逼近海岸線。
浪濤中隱約可見青黑鱗片翻湧,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咆哮,連腳下的沙灘都在震顫。
“王爺!“蔣瓛帶著錦衣衛從後方衝來,鎧甲上沾滿濕鹹的海水,“神機營的火銃隊已經就位,但……“
他咽了口唾沫,望著漩渦中心那團幽藍火焰,“那畜生不怕火啊!“
朱瀚劍指漩渦,七星劍突然發出清越龍吟。二十年前太祖賜劍時曾說,此劍遇饕餮則鳴。
他忽然想起鐵礦中那個癲狂的囚徒,對方臨死前曾說:“龍脈蘇醒……大明必亡……除非……“
“除非什麼?“他暴喝一聲,劍鋒劃破掌心。鮮血滴在沙灘上,竟詭異地滲入沙粒,形成一道暗紅紋路,直指後方那座廢棄的媽祖廟。
廟門吱呀作響,朱瀚踹開腐朽的木板,一股黴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
供桌上倒扣的銅鏡映出他染血的臉,鏡框上刻著“淮西軍“三個小字,邊緣竟與太子臨終前的玉佩裂紋如出一轍。
“王爺!“蔣瓛突然驚呼,“牆上有血字!“
朱瀚舉著火把望去,斑駁的牆麵上用暗紅血跡畫著猙獰的饕餮,旁邊寫著:“以血飼之,以魂鎮之。
“他瞳孔驟縮——二十年前欽天監正使臨終前,也曾塞給他同樣的血書!
“傳令神機營!“他發瘋似的衝向海岸,“用血浸透炮彈!“
蔣瓛愣在原地:“血?可我們哪來的……“
“用我的!“朱瀚劍鋒劃過腕脈,鮮血噴湧而出。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雪夜,也是這樣將少年輕按在牆角,任由滾燙的血滴進瓷碗。
沙灘上的錦衣衛們麵麵相覷,最終紛紛咬破舌尖,將血滴進火藥桶。
朱瀚望著那些染血的炮彈,突然狂笑起來:“淮西軍的血,喂了饕餮二十年。今天,該讓它嘗嘗自己的血了!“
炮聲震天,染血的炮彈在漩渦中心炸開。幽藍火焰瞬間被血霧吞沒,海麵沸騰起暗紅泡沫。
朱瀚劍指蒼穹,七星劍上的龍吟聲穿透海浪,竟與二十年前欽天監正使奏報中的“龍吟鎮饕餮“如出一轍。
漩渦突然停滯,青黑鱗片在血霧中翻湧。朱瀚看見那團饕餮的輪廓在血霧中扭曲掙紮,胸前的佛字刀疤竟與自己掌心的疤一模一樣。
“不可能……“他踉蹌著後退,“胡季安說饕餮是淮西軍的血養的,怎麼會……“
突然,海水中伸出一隻利爪,上麵布滿暗紫紋路。朱瀚瞳孔驟縮——那分明是太子臨終前中的噬心蠱毒!
“標兒……“他聲音發抖,劍鋒卻穩穩抵住利爪。二十年前的雪夜,他也曾這樣抱著渾身是血的太子,用體溫暖著少年冰涼的身軀。
饕餮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整個渤海灣的水位都在暴漲。
朱瀚看見漩渦中心浮起一具青銅棺槨,上麵刻滿倭國浪花紋路,棺蓋竟與鐵礦中的棺槨如出一轍!
“胡惟庸!“他暴喝一聲,劍鋒斬斷利爪。
饕餮的咆哮聲中,他仿佛聽見二十年前那個雨夜,被滅口的淮西將領臨終前的嘶吼:“告訴殿下……淮西軍的血……不會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