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得很突然。”朱瀚笑道,卻未見譏誚。
朱標肅然:“我來,是想聽聽皇叔的意見。”
“你指的是哪方麵?人心,朝局,還是……生死?”朱瀚慢慢行至榻旁,為他斟了一盞茶。
朱標接過,沉聲道:“白雀會之事,我知你暗中已查。我不問細節,我隻問,你可願我插手?”
朱瀚眼眸微動,打量著眼前這位年少時總是依賴他,如今卻愈發沉穩的太子。
“你若出手,便不能再退。”朱瀚低聲道,“這一次,不是你以太子之名平叛,而是你以儲君之權——決生死。”
朱標緩緩點頭:“我明白。我已不是當年跟在你身後問‘劍要從哪拔’的孩子。”
朱瀚盯著他良久,忽而輕笑一聲:“好。既如此,明日酉時,隨我去一處。”
“何處?”
“萬華台下,七百年前舊朝皇城遺址。”朱瀚眸中泛出一抹深意,“我帶你去見一個你必須見的人。”
次日酉時。暮色沉沉,萬華台周邊遊人散儘。
朱瀚身著便服,帶著朱標一路穿行入林。
林中古磚碎瓦掩於荒草之下,顯然是極為久遠的遺跡。
朱標低聲道:“此處……竟還有人居?”
“不是居,是囚。”朱瀚撥開一塊巨石,露出一段向下的台階。
朱標愣住,旋即跟隨而下。
地道幽深,儘頭是一方石室,石室中央,一老者席地而坐,須發皆白,卻麵容肅穆,眼神如鷹隼。
朱標剛欲發問,朱瀚開口:“此人姓沈,名不詳,乃先帝玄秘司遺族,曾參與三十年前‘山河圖詭事’,後被父皇私囚此地。”
老者慢慢抬頭:“你終於來了。”
朱瀚點頭:“我說過,有一人非你不見。”
朱標訝然:“我?他為何要見我?”
老者盯著他,忽道:“大明三代,龍氣亂動。你若繼位,萬象或安;你若倒下,天命將裂。”
朱標震驚:“你這是在……占卜?”
“不。”老者聲音低沉,“我隻是……看得比你們多活些年。”
朱瀚淡淡道:“他說的是實情。白雀會近年在收‘龍相圖’,不為錢,不為權,隻為擇主。”
“他們在找替代你的人。”
朱標神情凝重如鐵。
他沉聲問:“皇叔,我要做的,不隻是除賊,是不是?”
朱瀚微笑:“你要做的,是當那天命所歸之人。而我要做的——”他回眸望著他,“是讓你不論走哪一步,都不會墜落。”
朱標握緊了手,緩緩點頭。
“那你告訴我,接下來,我該怎麼走。”
“從他們最怕的地方。”朱瀚笑意森然,目光銳利如鋒,“白雀會所有布局,都圍繞著‘明帝血脈’,若我們反其道而行,將你之正統昭告天下……”
朱標輕聲接道:“他們便再無退路。”
兩人對視,一瞬萬言。
夜色深沉,朱瀚和朱標走出遺址的石室,步伐輕緩,卻都心知肚明,接下來的局勢將更加複雜。
兩人走在這幽深的地下通道中,四周寂靜得出奇,隻有腳步聲在空曠的石壁上回蕩。
朱標的目光依舊堅定,但眉間的憂慮沒有絲毫散去。
“皇叔,那老者所言,真的有可能嗎?”他低聲問道,眼中透出一絲不安。
朱瀚目光深邃,回身淡淡一笑:“你懷疑他?”他停下腳步,看向朱標。
“白雀會的布局太深,你現在已經是棋盤上的一枚子,但未必能看到整個棋局。沈鐵衣說的,不無道理。若你繼位,所有的命運都將交織在一起。你可以選擇忍耐,可以選擇忍辱,但也可以選擇掀起風暴。”
朱標低頭,沉默良久。
終於,他抬頭看向朱瀚,“皇叔,我明白了。即使背後有無數陰謀,我也必須前行。隻有去麵對,才能掌控這局棋。”他話音堅定,充滿了對未來的決心。
朱瀚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朱標的肩膀,“這就對了,太子。你若能這麼想,就不再是那個隻會依賴父皇的孩子。你會明白,這天下從來不是靠仁慈守住的,而是靠鐵血與智慧。”
朱標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抹決絕,“我明白了,皇叔。接下來,我要做的,不僅僅是除去白雀會。我將掃清所有潛伏在宮中的敵人。”
朱瀚笑了笑,“你終於明白了。”
兩人繼續前行,踏著舊宮的地道,一直到達一處隱秘的通道口。
這裡是昔日王朝的隱秘之地,遠離外界的喧囂。
朱瀚在此停下,環視四周,沉聲道:“你準備好了嗎?這場權力的博弈,已經開始。你現在能做的,就是去麵對它。”
朱標沉默片刻,緊緊握住朱瀚遞給他的短劍,點了點頭,“我已經準備好了。”
“很好。”朱瀚目光銳利,“記住,權力從來不是輕鬆得來的,你必須在每一場風暴中站穩腳跟,不僅要打敗敵人,還要讓所有支持你的人看到你的決心。”
朱標低聲道:“我會做的。”
朱瀚回身,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沉默的太子,心中浮現出一抹難以捉摸的情感。
“去吧。”朱瀚的聲音低沉而有力,“記住,你走得每一步,背後都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你。”
朱標回到東宮,正值深夜。他走到自己的書房,拿起一卷名冊,開始仔細審視每一個名字。
他的思緒早已不再局限於東廠的威脅,更開始向著整個宮庭的權力鬥爭延展。
那些潛藏在太廟名冊上的名字,早已不再是單純的忠臣或奸臣,而是一個個棋子,正等著他去動用。
忽然,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朱標抬頭,見到一名內侍步入,麵色凝重:“太子殿下,王爺有請。”
“王爺?”朱標心中一震,起身應道,“快帶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