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命運不會高抬貴手萬字章)
林澤在追孟靜怡,這不是秘密。
家裡條件不差的他,也有著陽光俊秀的外表,花季少男充滿自信。
從小到大,他自奉花叢老手,漸漸就對單純懵懂的女生失去了興趣,越來越喜歡成熟風騷的女孩子。
美女寢的姑娘們各有姿色不假,但他對孟靜怡的觀感最佳,是以早早展開追擊。
隻是屢戰屢敗的結果讓他有點難以接受。
陳逸被他視為頭號大敵,恨屋及烏,連帶著對總愛出風頭的515寢眾人也很是不滿。
在他眼裡,所謂的愛出風頭無非就是細瑣小事。
唱歌大聲啦、個子高啦、形象比他好的陳逸和方圓被動地受女孩子歡迎啦以及……他們憑啥和小孟寢室一起吃飯?
不知從哪知道了方圓背地裡賄賂了食堂廚子開小灶,林澤準備去告狀,因為再不告就晚了。
明天最後一天是聯歡會,林澤知道學校和學院的領導會分散去各個軍訓地點出席。
‘總要給那幫反派一些教訓,拆穿他們的真麵目。’
林澤如是想著,冒著大雨在活動室找到了正在舉杠鈴的成勳教官。
敲敲門,林澤立正道:“報告!”
停下動作,教官看了他一眼:“說。”
添油加醋地描繪了一番後,教官任何表情都沒有,隻問:“你想怎麼辦?”
林澤說:“學校讓我們來軍訓,是為了鍛煉大學生吃苦耐勞、無畏艱苦的素質,是為了豎立當代大學生的核心主義價值觀。
我覺得他們的行為不僅猥瑣,而且有違這一宗旨,給部隊這一神聖的、以服從命令遵守紀律為準則的地方抹了黑。
我覺得應該給予他們處分,上報學校,通報批評。”
教官瞟他一眼,說:“這樣不行啊。”
林澤點頭說:“是的,這樣的確不行,他們……”
“我是說,你這樣可不行啊。”
“啊?”
成勳教官一身腱子肉上的汗水已經晾乾,起身慢條斯理地穿上士官軍裝的上衣。
“那個叫方圓吧?他的做法我第三天就發現了,組織上已經對他進行了批評教育。
之後他是每天自己掏錢讓食堂加餐分享給同學們吃的。
營部裡本來就允許花錢點餐,隻是這快一個月的時間,你們六百個人裡誰都沒發現,也沒人問過。”
沒想到小醜竟然是自己,林澤有點悻悻。
教官又補了一句:“軍人的天性除了服從紀律之外,還有一點是絕不背叛。”
……
這個雨夜,林澤輾轉反側,不是因為自責,而是丟了麵子有點羞臊。
讓他跌份兒的方圓變得和陳逸一樣討厭。
與此同時,同一屋簷下的方圓也睡不著。
為了見沈凝飛,他已經做了一年多的心理準備。
三十多歲的靈魂本應成熟坦然,可突然提前一天…
是,隻是提前了一天,他就發現自己根本不成熟。
麵對愛情,他又變成了十幾歲的忐忑少年。
怦怦亂跳的心原來從始至終都在為她而緊張,他覺得自己一直是沈凝飛口袋裡裝著的懷表,繃緊的發條在暗中悄悄地耐心地數著她的鐘點,計算著重逢的時間,以她聽不見的心跳陪著她。
這種緊張感來自於今生這滴答不停的數百萬秒中,她根本不會有一次向自己投來匆匆一瞥,因為這一世,她還不認識自己,不知道貼身的口袋中有這麼一塊表。
躊躇了一晚。
天亮後方圓就去老成同誌那裡借了一把傘。
因為雨隻是變小了,並沒停;因為他要和一群男生一起去幫校樂團搬東西。
方圓問成勳:“雨天,校領導還會來麼?晚會還能辦嗎?”
成勳說:“淩晨的時候氣象局通知中午雨會停。”
方圓問:“天氣預報靠譜麼?”
成勳說:“軍區雷達。”
方圓點點頭:“借我一把雨傘。”
“雨很小,打什麼傘?”
方圓說:“接人。我自己淋過雨,不想讓她淋。”
成勳見他緊張兮兮的樣子,問:“女同學?”
“嗯。”
“那我給你找一把大點的。”
……
濱海大學有自己的交響樂團,很專業,經常參加國內外的大型演出和比賽。
這一點信息方圓上輩子就知道。
沈凝飛專業過硬,離校後還經常配合學校一起演出。
對於音樂專業的學生來說,任何一次舞台都是鍛煉和檢驗能力的機會。
所以學校把包含新生的一支管弦樂團派來這個營部參加聯歡會,表演三首曲目。
一來是鍛煉,二來是藝術學院也在這,懂欣賞。
管弦樂團不一定是交響樂團,兩者並無嚴格區分,隻是規模上的大小區彆。
包含弦樂和木管樂器的小型樂團就是管弦樂團,小到近十人,大到三四十人,其中包括了大部分的室內樂團。
樂團中有數10種不同類彆的樂器,需要作曲家對它們的編製即音色進行合理的調配。
什麼大中小提琴、單簧管雙簧管、長號,甚至架子鼓等等,包括沈凝飛的長笛都包含在內。
這些基礎而有限的知識,都是方圓上輩子近朱者赤跟媳婦學的。
和十幾個男生一起站在營部操場邊,方圓撐著傘,聽著濛濛細雨滴落的聲音,靜靜地等待著。
場地內是更多教官和學生在清理泥濘的地麵,布置下午兩點開始的全體戰士和新生的大型聯歡會。
搬凳子的、搭舞台的,有條不紊地指揮下,效率很快。
不多時,一輛小巴從山灣處露頭,後麵又鑽出來一輛大巴,再後麵是一個小廂貨,印著“飛馳物流——同城專送”。
沈凝飛就在大巴車上,方圓目光一凝,渾身都跟著緊繃起來。
山穀變成他向往兩輩子的婚禮舞台,他站在台上,等著新娘從那扇門後出現。
車輪滾滾,車輛一點點駛近。
進了部隊大門,進了操場,停在麵前。
小巴上陸續下來副校長、院長和學生處處長等領導。
方圓視而不見。
大巴車門開了,二十幾個學生魚貫而出。
男的、女的,路人甲乙丙丁和……沈凝飛。
蒼茫天地瞬間褪色。
方圓的雙眼自動給畫麵加了大大的景深,除了沈凝飛,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高高的個子,纖穠合度的身材,牛仔褲大長腿,t恤衫外罩著薄薄的灰色運動外套,長發簡單地束起來。
飛眉入鬢,清清秀秀的模樣。
緊緊握著傘柄,方圓呼吸都停滯了。
‘我看見飛飛了,我媳婦來了!’
火車上的擦肩而過是他持續一年多的遺憾,他終於看清沈凝飛十八歲的樣子了。
三十五歲加重生一年半的方圓鼻酸想哭。
半步向前邁出,又瞬間被向東拉住。
“想啥呢?東西都在後麵的貨車裡。”
方圓想掙脫,他想去給沈凝飛打傘,開場白他都想好了。
‘嗨,你好,同學,我叫方圓,正方形的方,橢圓形的圓。’
然後他就看見跟著沈凝飛後麵下車的高個男生舉起了一把傘,撐在她的頭上。
沈凝飛朝那男生微笑一下,一起隨著人群走向樓裡。
‘她在對彆人笑?彆人在給她打傘?’
方圓氣壞了,可又能怎樣呢?這沒什麼不對。
‘她還不認識自己,一個樂團的同學而已,況且…瞧著那傻丫頭笑得蠻禮貌的。’
即便有點小難受、有點吃醋,可方圓仍然沒往歪處想。
前世,他擁有沈凝飛所有的第一次,那晚,坦誠相待的兩個人也敞開了真心。
交談中,方圓知道她大學沒談過戀愛,初戀是畢業後的一個設計師,僅僅談了三個月就因為性格不合分開了。
方圓很有信心,以她媽媽的強勢,戀愛這種事情,沈凝飛在這個年紀沒有任何一絲自主權。
見到了,再度重相逢了。
目之所及都是方圓的絕對領域,誰都彆想在這個範圍內搶走他的小飛飛。
腰包鼓鼓,身體健康,五官優秀,三觀…及格的方圓自信心爆棚。
和向東等人搬起重重的樂器,他健步如飛,一口氣來回五六趟都不帶喘的。
打了雞血掛滿淫笑的方圓,再度引起寢室哥們兒的嘀咕。
向東問陳逸:“老幺怎麼總是神經兮兮的。”
“他?”陳逸搖搖頭:“這狀態像是有了獵物。”
顧離說:“不會吧?誰啊?他拒絕多少個極品了?誰能拿下他?”
陳逸說:“剛才他看那個高個子女生的眼神有異樣。”
楊一帆說:“應該不能,那女的我看了幾眼,沒咱班美女寢的幾個好看啊。”
……
十二點半,雨停了。
鉛灰色的濃雲被扯成拚圖,丁達爾效應發生時,陽光就有了形狀。
金黃色的利劍從藍色背景下穿透縫隙直插地麵。
午飯方圓吃了兩大碗,傻乎乎的笑容一直沒停。
同桌的五男五女一臉莫名其妙。
吃過飯,徐安然偷偷塞給他一百塊錢。
方圓笑嘻嘻地接過,對她比劃了一個ok。
見到沈凝飛、白得一百塊,這真是美好的一天。
下午兩點半。
烏雲儘散,碧空千裡。
海帶們坐滿半濕的土操場,馬紮整齊排列。
營長發言,校長發言,院長發言,處長發言,新生代表發言。
值得一提的是,前天就有校領導聯係方圓讓他這個最高分代表新生講話,方圓果斷拒絕。
當時他的想法是:又不是全校發言,當著六百個生瓜蛋子說個毛?
現在後悔死了,早知道沈凝飛會駕到,他肯定願意露這個臉。
男人至死是少年,誰不願意在愛人麵前出風頭?
冗長又沒啥營養的領導講話持續了一個小時,三點半,聯歡會開始。
先是各個方陣原地站起唱軍歌。
戰士打靶把營歸……
《軍港之夜》、《祖國頌》、《東方紅》,十幾首經典軍旅歌曲唱完,舞台上的節目終於登場。
有小戰士們的軍體拳表演,女兵的集體舞,台下的軍官整齊地拍手叫好,秩序井然,嚴肅又不活潑。
大學生們捧場地鼓掌。
方圓一直在盯著被大木架子圍起的簡易後台。
他知道,沈凝飛就在那後邊候場。
藝術學院和新傳院都在這裡,學生們的節目有十幾個。
第一個是某痘痘男團的街舞。
徐安然的唱跳單曲《舞娘》是第七個節目。
徐安然的漂亮是公認的,丸子頭披散開,緊繃的低腰牛仔褲、吊帶背心外麵是敞開的外套,除了漂亮,還有性感。
金黃色的黃昏下。
徐安然拿著麥唱,歌聲清脆好聽,扭著腰跳,嫵媚綽約。
口哨聲,叫好聲,大學生們站起來鼓掌嘶喊,狀若瘋批,除了給女神撐腰,還是對這二十一天煎熬的宣泄。
這一場麵與戰士們腰肢筆挺的拍巴掌涇渭分明。
一曲終了,好幾個海帶上台獻花。
徐安然胸膛起伏,漂亮的大眼睛望向方圓的方向,俏皮一笑。
方圓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徐安然隻接過打頭一個小胖墩男生的塑料捧花,小聲說了句:“謝謝你們。”
說完又補了一個可愛的ink送給男生。
小胖墩懵了,心想:‘我們?我們是誰?我送你花和彆人有啥關係?’
“徐同學,明天回學校我能請你吃飯麼?”
徐安然搖搖頭:“不行的,彆浪費錢,他又沒錢。”
他是誰?誰沒錢?
我有錢啊,我家三個飯店,咋沒錢了?
看著聘聘婷婷走下台的女神,小胖墩徹底被整不會了。
方圓雖然聽不到這幾句對話,但舞台上的情況卻儘收眼底。
替小胖墩默哀一分鐘後,方圓悄悄起身離開,直奔小賣部。
等不了,一秒都等不了,他必須和沈凝飛建立關係。
見麵禮是一袋開心果,這是小賣鋪裡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還可以caback那個火車上的笑話。
否則,總不能握著倆雞爪子過去搭訕吧?那很容易給媳婦留下“神經病”的第一印象。
揣著開心果,方圓回到操場,在花壇邊站定,遠遠望著熱鬨喧嘩的場地中央。
九月二十三號,這場聯歡會恰逢秋分。
晚風已經涼意重重,六點多的夜幕變成了暗青色。
梧桐和銀杏的枯葉被一場大雨打落,蕭瑟地堆積在路邊。
舞台是從外麵找專業團隊弄的,燈光和音響整得都不錯,很專業。
首首這個黃金時代的經典曲目響徹山穀。
遙遙望去,五彩的燈光時不時打亮昏暗的後台。
沈凝飛換上了長裙禮服,安靜地坐在角落,雖然披著外套,但方圓還是能感覺出來她被凍得發抖。
轉身往宿舍跑,他記得自己的背包裡裝著一件夾克。
拎著衣服跑回來,步步接近後台,放緩腳步。
沈凝飛離他越來越近。
腿上橫著長笛盒子,沈凝飛垂眸發呆,沒注意到距離她隻有幾米遠的方圓。
當然,即便她看到了,也絕對想不到這個一身迷彩服,臉上還掛著稚嫩的男生會是和自己糾纏兩世的冤家。
一步,兩步。
方圓想過去攬住她,想給她披上外套,想用下巴拄著她的頭頂,想告訴她:我好想你呀。
第三步,架子鼓前,手裡的夾克被一把拽走,胳膊被拉住。
被拖著轉身的那一刻,方圓看到沈凝飛抬了頭,看向了自己。
陸曦擋在兩人中間,笑嘻嘻地衝方圓說:“呀,你怎麼知道我冷?謝謝啦。”
方圓皺起眉頭,不悅道:“你乾嘛?”
拉著方圓走出後台,站到遠處的木隔板後,陸曦眨眨眼,小聲和他說了一句話。
“她有男朋友了。”
方圓愣住。
陸曦又說:“你確定這時、這個形象去見她?”
有男朋友?鬨呢吧?
高中的?不可能。
真當那個自己熟悉的丈母娘是白給的?
這幾天談的?更不可能。
方圓了解沈凝飛,外不圓內更方,既不好接近更不好拿下。
他不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短短不到一個月就能攻下沈凝飛。
哪冒出來個程咬金?!
方圓問陸曦:“你從哪聽說的?”
陸曦是學校的小明星,她的節目被排在壓軸無可厚非。
看模樣似乎是個舞蹈,輕絲飄帶的演出服已經換好了在候場。
她指指皮夾克,問方圓:“你不想把衣服借我穿下麼?我冷。”
方圓搖搖頭:“不想。”
陸曦撅撅嘴,抱住自己的胳膊說:“好吧。”
隔著木屏風,她指指後台方向。
“不是聽說,我有眼睛,能看到。那男生高高的個子,我們學院大二的,長得不差,吹單簧管,和她一個樂團。你要自己去看麼?”
那個打傘的男生!
方圓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
陸曦歪歪嘴巴,跟在後麵。
上個節目是兩男一女表演的小品,模仿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主持人是一個女兵和藝術學院的一個男生。
報幕說:“下麵,有請濱海大學管弦樂團為大家帶來奧芬巴克的《康康舞曲》,掌聲歡迎。”
方圓急跑兩步。
後台外,他看到了從盒子裡拿出銀色長笛的沈凝飛,看到了為她放好外套的一個高個子西服男生,看到了他們兩個並肩跟著其他人一起登台。
“小心,飛飛,我扶你。”
台階上,擎著裙子的沈凝飛對伸出手的男生搖了搖頭。
沈凝飛的安全距離很大,不是親近的人,她不會答應彆人叫她飛飛,更何況是一個男生?
雖然沒有拉手手,但僅憑這個稱呼,方圓就能確定,她談戀愛了。
站在原地,方圓怔怔看著舞台上眾樂手井然站位。
長笛橫持口邊的沈凝飛站在左三排最邊緣。
大提琴的聲音響起,各種樂器漸次奏響。
《康康舞曲》很好聽,但在方圓的耳朵裡卻變成了雜亂聒噪的樂章。
煩躁、鬱悶,方圓甚至想給沈凝飛的母親發條短信。
快來管管你女兒吧,談戀愛了呢。
他當然不會這麼做,傷害她,比自己受傷痛一百倍一萬倍。
可那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二貨從哪冒出來的呢?
這絕對是個詭異的變量。
捏捏兜裡的開心果,方圓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台去問她。
沈凝飛的長相算不得頂尖,比陳婉、比李理、比李響都有一丟丟遜色,甚至和耀眼的徐安然、身邊默默站著的陸曦都差一些。
但她的氣質太出眾了,那份恬淡和清寂很難在當代女孩子身上出現。
和李理的仙氣飄飄不同,沈凝飛是生人勿近,不是拒人千裡之外,是讓我安靜的呆在角落就好。
方圓知道,輕施粉黛後的沈凝飛會很美,不,在方圓眼裡,沈凝飛就是好看,就是比得上任何人。
交響樂曲很長,一首結束還有兩首。
方圓目不轉睛,眼裡隻有舞台上那個遺世獨立的姑娘。
陸曦探出腦袋歪頭看看他,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