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章越給李夔提供了一條終南捷徑。
但其餘幾位傔從,特彆是黃好義,彭經義月俸隻有五貫。
彭經義已是將妻小接到汴京安置了,雖說章越將彭經義的兩個兒子自家私塾裡讀書,但汴京居住甚是不易。
章越在西北時能拿出大量錢財和爵位封賞將士和幕從,經手錢財數百萬貫,自己不從中克扣分文,但是對身邊人太過苛刻了,反思起來自己實是太摳索了。
汴京是什麼地方,軟紅十丈,物欲橫流之世界。
而這個世界的人心鬼域,若看過金瓶梅便知一斑,但金瓶梅的來形容這汴京城卻又不足。
章越對十七娘道:「從今以後幾個傔從每月從我俸祿這拿錢,每人再貼補五貫,祿米五石,絹兩匹。」
「好的,官人。」
章越走到屋門外道:「讓經義來見我。」
……
此刻黃好義身在家中一整日都是坐立不安,提心吊膽的。
現在的黃好義恨不得立即離開汴京帶著妻兒逃回建州老家,若非舍不得宛若怕是早已這麼辦了。
這時候敲門聲響起,黃好義整個人為之一顫,待打開門時,卻見彭經義站在門前。
黃好義知道彭經義這些年經曆許多,亦是越發心狠手辣,更何況對方是章越發小。章越在西北數年一些疑難之事都是交給他去辦。黃好義平日裝作不在乎此人,但心底對他還是頗為忌憚的。
如今彭經義見了黃好義隻是輕描澹寫地一句道:「收拾收拾行李。」
黃好義心底一沉當即額頭汗出道:「彭大我與說,吳大郎君說他對三郎他沒有惡意,便是之前有些過節想要撮合,他說隻要我能修補他與三郎之間的關係,日後有什麼好處都忘不了我,我當時沒有答允他。」
見彭經義沒有言語,黃好義近乎哀求地道:「彭大,能讓我最後再見三郎一麵嗎?我當麵與他求求情?」
說完黃好義差一點便流下淚來。
彭經義輕咳一聲道:「黃四,端明公讓你住在學士院裡三個月不許回家,就住馬廄旁那間,不錯,就是那間有三匹母馬的馬廄。」
頓了頓彭經義對黃好義道:「四郎,我以往從未與你說什麼,你書讀得比我多,肯定從書裡學了不少東西。我雖書讀得少
,但從史書裡隻學到一件事,那些帝王將相都是如何處置叛徒的?這一次多虧端明公仁厚。」
……
這日章越在學士院,黃履便上門來稟事。
黃履如今知諫院兼判交引監,前段日子為淮南西路察訪使去了淮南一趟,如今剛返回汴京,錯過了與章越的見麵。
從章越卸任設交引監起,陳襄繼之,之後又是黃履繼之,一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王安石行新法後,呂惠卿,曾布都有意讓三司或司農寺直接接管交引監,不過都讓王安石給拒絕了。
章越知道這是與王安石的當年承諾,所以王安石一直沒有動這一畝三分地。章越也是很慶幸王安石確實守諾,他當初與王安石約定的一句話,這麼多年了始終沒有變過。
其實王安石一直不動交引監還有一個原因,因為任何人來了都不好使。如交引所所用的大多是太學生,這些年交引所主要崗位上的官吏都與章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已成為他一個重要的基本盤。
而章越這些年也沒有動用交引所任何力量,保持著一個低調的範疇。而陳襄和黃履也沒有過多乾涉通過行政力量乾涉交引所之事,總而言之就是蕭規曹隨章越的規矩,隻占股份不乾涉經營。
現在的交引所年分紅已穩定在三百萬貫上下,而這些分紅大半都補貼了陝西轉運使路及三司。
而因為交引所的成立,當初在界身上百家交引鋪子,也就是當初章越出任鹽鐵判官時去過的地方。
就是這處堪稱大宋華爾街的潘家樓大街,如今這上百家交引鋪子已是歇業近三分之一,因為除了鹽引外,包括錢引,茶引,香藥引,明礬引,象牙引這些生意都給朝廷搶過去了。
這交引所就是明火執仗地搶錢,奪取這些金融集團的利潤。
同樣是「與民爭利」但與王安石比起來手段卻是完全不同。
用黃履的話來形容,章越這就是管仲之法「見予之形,不見奪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