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娘道:“原是醫女,在她未足歲時便走了,自小被我養在膝下。”
十七娘歎道:“真是可憐。”
十五娘知十七娘想到了自己也是庶女出身。
她低聲道:“我此來是想托妹妹為謹姐兒說個親事?”
“我聽說韓家長孫還未婚配,能不能……”
十七娘知道韓家長孫,也就是韓琦的親孫子,韓忠彥的兒子韓治。
文家有意與韓家結親。
十七娘看了一旁的文及甫一眼心道,文家好眼光,百姓都說‘路人莫作君王看,姓趙如今不似韓’。
十五娘道:“咱們吳家與韓家交情極深,妹夫與韓大又是極親近的。”
沒錯,吳安詩的兒子娶了韓琦的女兒。而章越又與韓忠彥關係極近。
十七娘笑問道:“既是如此,何不托母親呢?”
十五娘何嘗沒有想過,不過吳家如今內宅不和,李太君與吳安詩之妻呂氏鬨得不可開交。
她笑道:“還不是妹妹你麵子更大嗎?”
十七娘心知十五娘給自己戴高帽,但她偏偏就是吃這一套。
她笑著道:“念在你我兩家相交多年份上,我先替你問一問。”
……
東門小殿。
今日三朝元老文彥博入宮覲見。
文彥博坐著肩輿抵至殿前下轎,在旁人攙扶下入殿拜見官家。
官家看著文彥博也是感慨,這位嘉祐三相中碩果僅存一人。其實文彥博拜相要更早於富弼,韓琦,但韓富二人都不如文長壽。
文彥博年已八十,頭發眉毛都已是雪白,望去好似神仙中人,
文彥博一直反對變法,所以官家心底不喜歡他。文彥博雖居洛陽,但這些年暗中裡沒少敲打過。
官家心底還是有分寸的,討厭歸於討厭。
之前召文彥博回朝,是因他當時病重之故,需要文彥博這樣德高望重的三朝宰相來穩定住局麵,起一個定海神針的作用,免得繼統之事上出現什麼差錯。
但現在官家疾病已愈,此刻覺得文彥博已是沒什麼必要來了。
天家無情,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官家心道,你在洛陽待著也挺好,不在朕身邊呱噪,省得鬨心。
不過既然來都來了,讓人家現在回去也不好,隻能先見了。
官家免去文彥博參拜之禮,賜座之後。
官家詢其國家大事,文彥博一一對答如流,思維敏銳依舊如同當年。
官家笑道:“太師年雖八十,但口齒清晰,其綜理庶務,雖精練少年也是不如。”
文彥博謹慎答道:“國家當隆盛之時,其大臣必有耆艾之福,臣皆拜盛世所賜。“
頓了頓官家進入正題道:“至和三年時,仁廟臨朝時,突然發病,被攙扶入宮中。當時宮中多亂,全靠太師穩住局麵。”
“先帝在世時,多次與朕言,他被立為皇子,繼承大統,乃出自太師襄助。”
文彥博正色道:“陛下誤會了,先帝承繼帝統,是出自仁廟之意,也是太皇太後(曹皇後)的襄讚之功,臣不敢居功。”
“至於先帝被立為皇子以及繼統之時,臣不在朝廷,乃韓琦等大臣們據仁廟之意受命行事,照製度辦事。臣更沒有什麼功勞。”
官家聽了文彥博之言愣了片刻,尋即道:“雖說是天命所在,但亦靠人謀。太師首議建儲,遂絕口不言,可知太師品性深厚,從不宣揚自己的善德,陰德如丙吉,真是定策的大臣,乃朝廷之柱石。”
文彥博道:“陛下,像周勃、霍光等,才是定策的臣子。自至和年間以來,朝廷內外議立太子者甚眾。臣雖有建議,但未實行。最後是韓琦將大事辦成,但韓琦也是依托於朝廷典章製度。”
官家聽了文彥博兩語道:“依太師所言,就不該有什麼定策之臣嗎?”
文彥博道:“我等做臣子的,都隻受陛下之命而行事。”
官家沉默不語。
文彥博道:“老臣從洛陽西來,聞陛下從宰相之議定建儲之事,臣甚欣慰,早定製度,以祖宗家法垂範後人,天下臣民都是翹首以盼!”
官家暗暗歎息,臉上神情頗為苦澀:“卿的忠言,朕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