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元年春,北風卷起界碑旁的枯草,蘇轍一襲朱袍立於車轅旁,望著漸遠的宋境烽燧。
榷場喧囂聲隨白溝河水遠去,遼國接伴使的儀仗已至三裡亭外。
“侍郎請看,“副使指著遼騎揚起的煙塵低聲道,“契丹人連馬鐙都鎏金嵌玉,比之我朝使者簡素.“
蘇轍這一次出使與遼國談判,是章越之命。
一來是蘇轍在朝中一意主張清算呂惠卿,對新黨趕儘殺絕。
二來也是讓蘇轍有個事辦,擔負起重任來。一般而言出使遼回國必升遷。
如果要出任宋朝的翰林學士,基本都要有出使遼國的經曆。
所以章越讓蘇轍出任禮部侍郎,讓他出使遼國。
這一次談判也不算沒有結果,同行者還有遼使蕭禧。此番談判雖非全無成果——遼主已答應釋放此前隨韓忠彥出使被扣的副使童貫,甚至不再堅持引渡耶律乙辛。
但多年外交宋朝處卑,遼國處尊,出使遼國蘇轍還是有所不樂意。
蘇軾聽說了就給即將遠行的蘇轍作了一首詩。
雲海相望寄此身,那因遠適更沾巾。不辭驛騎淩風雪,要使天驕識鳳麟。沙漠回看清禁月,湖山應夢武林春。單於若問君家世,莫道中朝第一人。
代表宋朝出使遼國是屈辱的。
蘇軾也是好言相勸蘇轍,讓他謹慎行事。
眼前遼國關隘下,一隊契丹商人正與宋人牙郎爭執。
“十貫!此馬須付三十貫足陌宋錢或三十貫鹽鈔方可。”
遼商拍著馬頸嘶喊,青筋暴起的手背顯露出內心的焦躁。
宋人牙郎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掏出一迭紙鈔道:“我有大安寶鈔三百貫!”
蘇轍聞言不禁搖頭失笑。那遼商頓時漲紅了臉怒道:“邊市百物皆以汴梁銅錢為尺,誰不知本朝自鑄的錫鐵雜錢,連牧奴都不要,更何況紙鈔。”
大安寶鈔是耶律洪基去年改元大安後,效仿宋朝鹽鈔交子所設的紙幣。
耶律洪基也想學宋朝章越這般的經濟改革,回收鑄幣權至朝廷中央,如此每年有源源不斷的鑄幣稅,同時杜絕了金銀銅錢的火耗,消滅民間私鑄劣質的錢鈔,同時還能節約運輸和儲存成本。
耶律洪基對鹽鈔製度頗為豔羨,認定這正是宋朝國力日盛的關鍵。
同時他也認為紙鈔不過爾爾罷了,說白了就是朝廷從民間空手套白狼一段手段。
所以他在永樂城之戰後,痛下決心對遼國進行改革。
首先就是效仿宋朝設立錢鈔製度,當然他也吸取了教訓,聽從漢人儒臣的建議,在南京和上京都建立平準庫,以宋朝的歲幣白銀、絲絹作為儲備金,避免濫發重蹈交子的覆轍。
設定麵額從一貫至二十貫。
耶律洪基設定後,信心滿滿,據說覺得漢儒所設的‘大安寶鈔’的名字,不好聽,直接名為‘聖鈔’。
不過‘聖鈔’發行的第二年即宣告滑鐵盧。
耶律洪基一開始確實按著漢人儒臣的意見,一直提防著中央不加節製濫發紙鈔。
沒錯,羊要養肥了再殺。耶律洪基也是這麼想的。
但沒料到‘聖鈔’甫一發行,即遭到了另一個嚴重的後果。
那就是‘假鈔’!
宋朝的鹽鈔和交子,章越後來命沈括在三司使任內辦過一件事,就是仔細考證防偽事宜。
為了製作宋朝的鹽鈔和交子,沈括當時特彆至淮泗考察,使用當地一種專門的褚樹用以製作出的錢幣,與眾不同。
所以沈括才命當地官員將其他處這種褚樹全部砍伐,獨留下一縣之地用以種植褚樹,並派兵將之保護起來,嚴禁任何人入山砍伐,專門製作宋朝的鹽鈔和交子。
同時沈括還設計了專門一套防偽的程序,以防止被偽造。
在這項事上耶律洪基則沒有想得那麼深。
隻是將‘大安寶鈔’,將紙鈔上的漢字與契丹文字並存,以及破鈔舊鈔兌換新鈔隻收五十文錢(宋朝則需一百文)。
他就認為大安寶鈔一定會勝過宋朝鹽鈔和交子。
但是耶律洪基明顯想當然了,大安寶鈔是改元大安前就已發行,但大安元年當年已出現了大量偽鈔。
到了大安二年,也就是元祐元年,現在大安偽鈔製作技術連遼國官方的鑄造工匠都已分不出。
耶律洪基緊急下令,禁止大安寶鈔往平準庫中兌換絲綢白銀。
於是大安寶鈔瞬間幣值一落千丈,貶值速度更勝過當年交子,彆說十兌一,便是二十兌一都不要。
看著如同廢紙一張的大安寶鈔,蘇轍心底暗笑,一旁陪同的遼國館使也是大覺顏麵無光。
觀一葉而知秋,遼國經濟甫近崩潰。
……
蘇轍一行抵達南京城郊時,但見遼軍行營連綿數十裡,旌旗獵獵,甲光曜日。營帳間鐵騎往來如梭,操練呼喝之聲震徹雲霄。
他心底不由得出了馬猶不可勝計,兵猶不可測的結論,看來遼軍在幽州練兵,時刻意圖南下之言並非虛言。
他暗自心驚,麵上卻不露分毫,隻在心底盤算:遼人如此耀武揚威,若非真要南下,便是刻意震懾於我。
及至館驛,童貫早已候在階前。這位被遼國扣押多日的宦官雖形容憔悴,雙目卻炯炯有神,見了蘇轍便大禮拜下:“下官參見侍郎!”
蘇轍對童貫雖不喜閹宦之流,但念其忠節可嘉,仍虛扶一把道:“童供奉辛苦了。“
童貫當即對蘇轍道:“小蘇學士往這邊來。”
蘇轍隨童貫走到驛館的一麵牆上,卻見這麵館驛牆壁題寫蘇軾《老人行》。
“有一老翁老無齒,處處無人問年紀。白發如絲向下垂,一雙眸子碧如水。”
蘇轍看到不由紅了眼眶道:“異邦中也有知道兄長的詩文。”
童貫笑道:“何止遼國之中百姓多有能誦侍中和大蘇學士的文章。”
一旁館伴也笑著道:“本朝孩童也知兩蘇一章的文章。”
這時驛館的驛丞笑道:“章侍中和內翰何不再印行幾多文集?如此在我遼國也可敬仰。”
蘇轍笑了笑沒有言語,章越一貫行事低調,連墨寶也不輕易示人,為官以後更是除了奏疏外,不作一句詩詞文章。
倒是蘇軾不肯改這毛病,如今出任翰林承旨學士,又恢複了作詩的習慣。
蘇轍還未答話,一旁看似精明小廝道:“章侍中和內翰的文章都本朝的瑰寶,豈可輕易示人呢?”
蘇轍微微一笑,麵上叱了一句:“高俅不可無禮。”
轉頭對館伴使拱手致歉:“下仆無狀,還望海涵。“
一旁的童貫看了這小廝心道,此人倒是能說會道。
館使見蘇轍訓斥高俅倒也不再說什麼,隻是道:“小蘇學士好生歇息。”
蘇轍點點頭,對方便離開。
蘇轍看著館壁上兄長的詩詞,不由道:“誰將家書過幽都,逢見胡人問大蘇。莫把文章動蠻貊,恐妨談笑臥江湖。”
一旁高俅道:“蘇學士說得是。”
卻見蘇轍正色道:“你莫要再亂奉承。”
“可知李揆之事,兄長一再告誡我不可托大,你怎好這麼說。”
高俅見馬屁拍到馬腿上,頓時大窘。
童貫見了暗笑,這同被扣押的使臣中通曉典籍的詢問,方知這個典故。
李揆此人一表人才,善於奏對。
唐肅宗稱讚他道:“卿門第、人物、文學,皆當世第一,信朝廷羽儀乎?”
李揆有三絕。
唐德宗讓他入吐蕃為會盟使。
到了吐蕃,對方酋長問道:“聞唐有第一人李揆,公是否?”
李揆害怕被對方拘留,所以道:“李揆安肯來此!”
蘇軾擔心自己名氣太大,所以這樣告誡蘇轍。
童貫聽後大笑,這高俅真可謂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不過一路上走來,二人倒也是趣味相投,倒是相通往來了一番。
……
次日眾人一行前往遼國上京朝見耶律洪基。
沿途倒也遇到遼國守使的款待,遼國將領至貴族都非常沉迷於宋瓷、棉布,絲綢等奢侈品,並公然在宴席上向蘇轍等人索要。
蘇轍心底冷笑,遼國真是風紀敗壞,居然還有公然向宋使索要錢財的。
一旁的館伴使也麵露為難之色。
不過這一次出任蘇轍副使的內官早有準備,倒也奉上了一些禮物,但免得對方過分為難。
路途蘇轍經過一儒館時,提議去看看。
遼使答允了。
儒館的教書先生葛衣襤褸,聽聞蘇轍名諱後激動難抑。他立即入內取出典籍對二人道:“求正使帶話給子瞻先生!遼國文脈皆仰宋風!”
“這都是我抄錄的!”
蘇轍很感動問道:“為何不買些經籍呢?”
“奈何市井無錢?”
“這些經籍,大宋也不過五千錢吧。”
這名教書先生拿出幾枚遼錢鏽跡斑斑苦笑道:“官府強征宋絹抵稅,小老兒書院……快絕糧了!”
蘇轍到了上京前,看到的就是這般景象。
遼國頗有國大而不強,兵多而不精,民樸而不富。
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瘦死駱駝比馬大。
他沿途看到奚人伐山造車,要知道契丹的車皆是由奚人打造,如此大規模造車,看來遼國確有南下之心。
蘇轍心道,出使外邦我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此行必不辱使命。
……
蘇轍一行抵達遼國上京臨潢府時,所見所聞令他頗感震撼。巍峨的宮闕鴟吻飛簷,分明仿照汴京大相國寺規製而建,儘顯遼人仰慕中原文明之心。
然而出城十裡,卻是另一番景象——灰白色的氈帳如苔蘚般蔓延至天際,契丹貴族策馬穿行其間,牧民們排著長隊以皮草換取粟米,一副遊牧與農耕交織的畫卷。
蘇轍感慨遼國能融合兩種製度於一體,也是不易。
接伴使耶律鬆在入城前特意提醒:“蘇正使,麵見陛下時需謹記禮節。韓忠彥當年當眾嘲諷陛下之事,萬不可重演。“言語間已改了正式稱呼,顯見遼人對此事的耿耿於懷。
蘇轍騎馬進入上京城。
卻見茶樓裡,窗內貴族舉杯痛飲建州茶末,而酒肆裡銀壺鏨著大宋內庫印鑒。
他故意問道:“你們遼國連銀壺都要從本朝進奉嗎?”
“不錯,南朝物華天寶,敝國上下傾慕。”耶律鬆笑容謙卑,眼神卻是鋒銳,“所以南朝歲貢銀錢是多多益善。譬如貴國蘇內翰的文章連敝國太後都能吟誦……但是如此錦繡文章,不也是靠銀絹供養。”
“哈哈。”
蘇轍撚須不答,正巧看附近一群饑民一副饑腸轆轆的樣子。
蘇轍微微一笑,當即擲去一袋宋錢。但見銅板滾落處,饑民如蟻群撲攫。
蘇轍不看對方臉色道:“銀錢還是有些用的。”
耶律鬆急令驅趕這些饑民。
到了上京城裡的驛館後,高俅道:“我方才聽得黨項言語。”
蘇轍心道,前線密奏,西夏王妃,遼國宗女耶律南,聽說泣血向遼國求援。甚至連繈褓之中嬰兒,都立為了以後黨項的太子。
不知遼國到底如何主張?
蘇轍從一路見聞來看,遼國乾涉宋朝攻打靈州已是成為必然。
同時蕭禧說要打定州,可能隻是迷惑之舉罷了。遼國的野心又豈止於定州。
蘇轍先被引入白蓋的帳篷先見過遼國北院宰相蕭兀納。
宋朝為了進取遼國,在章越的建議下除了皇城司後,又設兵部職方司刺探黨項,遼國兩國軍情。
獨立刺探軍情的職方司辦事得力,蘇轍早已察知。
蕭兀納如今不僅是北院宰相,更是遼國如今炙手可熱的人物。
這與遼國政局有關係。
遼國宰相耶律乙辛出奔宋朝後,被耶律乙辛害死的前太子之子耶律延禧,被加為梁王,加號守太尉,兼任中書令。
這無疑是確認對方太子的身份。
蕭兀納多次保護耶律延禧避免耶律乙辛的刺殺,如今不僅官至北院宰相,還被確立為托孤重任。
……
“蘇正使勿怪。”蕭兀納舉盞,“貴國章楶欲攻靈州,我朝鐵騎本欲南下……”
但是他話鋒一轉道,“可雄州榷場尚缺十萬石米糧——將士總不能空著肚子打仗。”
席間哄笑。
遼國要出兵攻打宋朝,也要宋朝將糧食奉上,用宋朝的歲幣來購買。
蕭兀納雖在言笑,但身上那錦緞紋樣赫然是東京“劉家緙絲坊”今春新樣。
蘇轍還瞥見蕭兀納身旁的侍從正將一名宋使啃剩的羊腿暗自揣入懷中。
蘇轍臉色冷峻,不過他還是沉住氣道:“北院丞相此言差矣。本朝與遼國澶淵之盟後,歲幣從未短缺。倒是貴國屢次背盟助夏,如今又要挾糧草,豈是君子所為?”
“若論恭順,倒是貴國官員身上儘是我朝絲綢,連侍從都要私藏宋食。“
蕭兀納臉色一沉,正要發作,卻見蘇轍話鋒一轉:“不過本朝念在兩國百年交好,願額外奉上二十萬貫銅錢作為賀禮。“他特意加重“銅錢“二字,“一車車嶄新的汴梁官鑄,可比那些明珠駿馬實在得多。“
蕭兀納微微訝異。眾大臣們都意動,眼中都閃過貪婪之色。
蕭兀納道:“貴國既知黨項遣使攜塞外明珠、河西駿馬來求援。”
“那麼這區區二十萬貫,未免太少?除非年年加二十萬貫。”
“黨項能送到幾時?”蘇轍聞言道:“我聽聞黨項如今對國內刮地三尺,也搜刮不出什麼來了。”
“即便如此,本朝還沒有停了對黨項的榷市。”
蕭兀納沉默片刻,現在遼國黨項經濟上都是仰賴宋朝不假。
蘇轍道:“北院丞相,我這二十萬貫可都是銅錢。一車一車的銅錢。還有絹布。”
“若貴國執意用兵,本朝隻好關閉所有榷場。連歲幣也彆想拿到一文。”
“聽聞貴國"大安寶鈔"如今二十兌一都無人問津?本朝這二十萬貫銅錢,可都是實打實的。”
帳中遼國官員已有人忍不住小聲議論。蕭兀納終於沉聲道:“此事容後再議!“但任誰都看得出,這位北院宰相的氣勢已弱了三分。
耶律洪基發行‘大安寶鈔’,狠狠搜刮了一番民間錢財,弄得遼國境內民不聊生。
現在遼國最缺的就是真金白銀和宋錢。現在遼國官方民間皆用宋朝錢幣,鹽鈔交子也能接受,因為宋朝能保證原價剛兌。但遼國自己鍛造的錢幣和紙鈔,百姓們都一概不認。
蕭兀納沒有言語。
……
次日蘇轍沒有得見遼主耶律洪基。
正值女真,五國部至上京朝賀,蕭兀納便讓蘇轍與他們一道。
蕭兀納的用意本是羞辱一番蘇轍,讓宋朝使者與女真部落一起,也讓他看看遼國的強大,這麼多部落都臣服於他。
不過蘇轍反是大喜,因為宋朝一直有聯絡女真部落的打算。
宋朝派往高麗的使節,一直想通過高麗聯絡女真,但是高麗都不肯答允,不願為這冒得罪遼國風險之事。同時高麗也視女真為自己的藩屬,不願宋朝與他往來。
高麗更喜歡在宋朝與女真之間作居中貿易。就好比中介般,隔絕買家和賣家見麵。
蘇轍也清楚高麗在文化親近宋朝,但外交上卻是事大而行。
大宋在沒攻下涼州,打通西域前,黨項也是這般。
但這一次蘇轍卻得以女真部落見麵,實在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四五月之交,但上京城對蘇轍這些南方來的人而言仍是頗為寒冷。
在帳幕裡,蘇轍身著一襲宋製錦袍端坐胡床,正與遼國接伴使耶律鬆品茗論道,雖說被允許參與女真部落朝見耶律洪基的場合,但蘇轍隻允許帶著高俅,童貫二人,同時四周都有遼國陪同人員監視。
忽聞帳外傳來喧嘩聲。
耶律鬆笑著掀帳而出,蘇轍也是步出,卻見一名黥麵紋額的女真青年男子跟一位遼國權貴下雙陸。
蘇轍聽了二人爭吵緣由。
原來這名遼國權貴走錯一步棋,要強行悔棋,這名黥麵紋額的女真青年男子堅決不肯。
這名權貴依仗權勢,要強行悔棋。
耶律鬆見蘇轍在旁,當即用遼語嗬斥道:“兀那小臣也敢放肆!”
說完命左右人鞭之。
對方大怒,當即往腰間去拔佩刀。
蘇轍吃了一驚,這女真人居然這般有血性。結果這名黥麵紋額的女真青年男子身旁一名的十幾歲的少年當即按住對方佩刀,不肯他拔刀出鞘。
耶律鬆臉色一變,見對方被攔住正要訓斥。
卻見這女真使者不依不饒,既無法拔刀出鞘,就用刀柄狠狠地撞到這名遼國權貴的身上。
這名遼國權貴被撞到在地,捂胸怒目而視。
“好膽。”蘇轍暗暗佩服,對這名女真青年露出惺惺相惜之意。
耶律鬆呼喝一聲,左右遼國士卒一並上前持槍對住了。
這女真青年旁的少年同伴立即上前以契丹禮節對著耶律鬆說了一通話。
一旁蘇轍詢問一旁契丹翻譯,對方用漢話告訴蘇轍,這名少年名叫完顏婁室,這名青年名叫完顏阿骨打,都是女真完顏部派來朝見耶律洪基的使者。
完顏部的始祖完顏函普,從高麗遷入女真。
完顏部最尊是完顏函普後代,類似於宗室,這完顏阿骨打完顏婁室都是完顏函普直係後代。
次一層是完顏函普兩個兄弟的子孫。
外層則是同是完顏部,以完顏為姓氏,但不是出身完顏函普這一支的女真人。宗室完顏,疏族完顏,異姓完顏都在出虎水一帶活動。
蘇轍聽了對方翻譯頓時大喜,宋朝的兵部職方司早就留意女真的完顏部。
之前完顏部沒有文字,沒有官府,所以連自己歲數多少也不知道,都是自稱。但完顏部從完顏函普之後,從完顏烏古乃而始開始真正強大起來,打著為遼國東征西討的名義,不僅統一了生女真中完顏部落,還征服了五國部,同時成為遼國冊封的生女真節度使。
現在遼國借助讓五國部及女真進貢海東青之名,不斷壓榨各部,早已是令各部民怨沸騰。而完顏部卻‘為虎作倀’借著為遼國維護鷹路的名義,明麵上順從於遼,借遼庇護發展吞並各部,收集兵甲,發展勢力。
這等實力可以對遼國製造麻煩。
這是蘇轍所知,他出使遼國時,章越也親自交待他,要特彆留意完顏部的情況。
蘇轍看向對方,他覺得這看似是一次無意義的衝突,其實是一次試探。
為何不是在彆的地方衝突,而偏偏是在自己這名宋朝使者帳篷前。
看著兩名女真人目光咄咄的眼神,那從骨子裡帶著的彪悍之意,怕是隻有五代時或遼國早期武人身上才見得到的。
蘇轍道:“我聽說遼國人素講信義,不料卻也有悔棋之事。”
耶律鬆聞言麵上一滯,此事確實是這名遼國使節失信在先。
女真人重視信義,視承諾重於一切,哪怕是拋棄性命也要完成答允人之事,這悔棋之舉確實是遼國不對。
耶律鬆道:“此事自有陛下處置,先將這二人押下。”
“蘇正使,我們一起先去拜見陛下吧。”
“不要忘了我之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