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華山之巔被一片橙紅餘輝籠罩,落日懸在西邊山巒邊際,餘暉給每一寸山石都鍍上了一層暖色調,卻暖不了這山巔長久積聚的清冷。
風在山巔呼嘯,起初是帶著白日餘溫的颯颯風聲,卷過巨石與枯草叢,不一會兒,溫度驟降,成了有氣無力的嗚咽。
幾塊曆經歲月的巨石錯落矗立,表麵被風蝕雨琢出無數細密坑窪,縫隙間頑強鑽出的幾叢枯草,在風中顫抖著殘軀,脆弱的草莖好似下一秒就會被扯斷。遠處,連綿群山輪廓漸次模糊,隱入暮靄沉沉。
嶽不群一襲青灰布袍,身形清臒,身姿筆挺地靜立在山巔一方平坦巨石上,手中緊握長劍,正不緊不慢地演練一套劍法。
這劍法的招式,全然迥異於冠絕江湖的華山劍法,一招一式平淡質樸,出劍時手臂機械地抬起、遞出,腕間不見絲毫抖動,收劍亦是穩穩當當,毫無平日裡華山劍法的瀟灑快意,在外人眼中,不過是最基礎的入門把式,毫無精妙可言。可嶽不群此時額角有幾縷頭發被汗水浸濕,黏在皮膚上,眼神帶著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凝重。
易華偉與嶽靈珊沿著崎嶇山道,一路攀爬而來。
易華偉身姿矯健,步伐沉穩,一襲整潔的白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神色間不見絲毫疲態,氣定神閒。反觀嶽靈珊,腳步略顯虛浮,雙頰因趕路泛起潮紅,幾縷發絲淩亂地散在額前,被汗水浸得濕漉漉的,呼吸也急促起來,時不時抬手抹一把額頭的汗珠。
“拜見師父!”
到了山巔,看著正在練劍的嶽不群,二人齊聲躬身行禮。
嶽靈珊目光瞬間被嶽不群那古怪劍法吸引,眼中滿是疑惑:
“爹,您練的這是什麼劍法呀,怎麼和咱們華山派的劍法完全不一樣?”
嶽不群神色一緊,手中劍勢一收,淡淡瞥了二人一眼,並未搭話,轉而看向易華偉說道:“華偉,來,給為師展示下紫霞神功,為師看看你練到哪一步了。”
“是!”
易華偉應了一聲,穩步走到開闊之地站定。閉目凝神,屏氣斂息,周遭的風聲瞬間都被他隔絕在外。片刻過後,周身氣息悄然流轉,能瞧見其肌膚下隱隱有淡紫色的氣流湧動。緊接著,雙手緩緩抬起,掌心相對,起初動作極為緩慢,像是在拿捏著一股無形又極為嬌弱的力量,待到雙掌相距半尺,猛然發力推出,立時帶起一股強勁的氣流,氣流呼嘯著卷過四周,吹得地上沙石微微滾動,衣擺也被扯得呼呼直響。
“不錯!”
嶽不群微微點頭,眼中流露出幾分認可之色:“再使一遍華山劍法給為師看看。”
“是!”
易華偉拔劍出鞘,寒光一閃,起手沉穩大氣,雙腳不丁不八,紮根地麵。隨著身形轉動,腳步靈活交錯,每一劍遞出,都精準把控著力道,劍鳴呼嘯,似要撕裂空氣。靈動處身形鬼魅,仿若狸貓穿梭。
片刻後,一套華山劍法舞畢,行雲流水,不見絲毫停頓卡頓。收劍入鞘後,易華偉抬眼望向嶽不群,眼神坦蕩且帶著些許期待。
嶽不群負手踱步上前,緩聲道:“華偉,你這紫霞神功已有小成之象,華山劍法的根基也頗為紮實,不過,某些劍招之間的銜接,還能更順滑些,發力也可更通透利落。華山劍法講究氣貫劍身,劍隨心走,你出劍時勁道雖足,可連貫性還能更精進。”
“徒兒多謝師父教誨!”
易華偉認真聽著,不時輕輕點頭,腦海裡飛速思索著師父的點評,暗暗記下改進之處。
嶽靈珊卻還惦記著那無名劍法,剛要張嘴再問,就被嶽不群一個眼神給製止住,隻能撇撇嘴,把疑問憋回肚子裡。
“來,華偉,與為師過過招。”
嶽不群說著,抽出劍,擺好了架勢。
“請師父指點!”
易華偉不敢有絲毫懈怠,率先挺劍直刺,劍尖如靈蛇出洞,直逼嶽不群咽喉要害,速度之快,帶出一道銀白的光影。
“好!”
嶽不群身形一側,輕鬆避開這淩厲一擊,腳下步伐挪動極小,卻恰到好處,反手揮劍一格,將易華偉的攻勢化解於無形,順勢還了一招,劍刃裹挾著風聲,直削易華偉肩頭。
易華偉沉著應對,劍招連環遞出,試圖從嶽不群的防守中尋出破綻。刹那間,劍刃碰撞之聲在山巔此起彼伏,火星四濺,每一次撞擊聲都在山穀間回蕩,驚起幾隻棲息的飛鳥。
數十回合轉瞬即逝,易華偉氣息依舊平穩,白袍依舊整潔如新,劍招反倒愈發淩厲狠辣。
嶽不群心中暗暗稱奇,這孩子天賦卓絕,自己耗費數十年光陰修習紫霞神功,也不過才堪堪小成,可易華偉習練紫霞神功不過三年,短短三年時間,就已然隱隱有突破的征兆,這般天賦,比起自己師父——那位曾孤身迎戰數十劍宗高手的華山派前掌門,還要高出許多。
心下念頭急轉,嶽不群當下劍法陡然加快,那無名劍法的節奏也緊湊起來,每一招看似平淡無奇,卻總能在關鍵時刻巧妙化解易華偉的強攻。眼神愈發銳利,手中劍招越發綿密,不給易華偉太多喘息思考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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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華偉額頭漸漸沁出細密汗珠,眼神卻愈發清亮有神,敏銳捕捉到嶽不群劍招的變化規律,突然變換劍招,一個側身滑步,避開正麵鋒芒,從側麵迂回進擊,手中劍挽出幾個劍,乾擾嶽不群視線,同時劍尖刺向嶽不群肋下。
嶽不群腳步錯動,險之又險地避開這一擊,心中對易華偉的應變能力讚歎不已。又酣鬥了一陣,嶽不群故意賣了個破綻,易華偉察覺事有蹊蹺,並未貿然進擊,而是劍走偏鋒,以巧勁化解了潛在的危機,順勢還了一招虛晃,引得嶽不群身形微晃。嶽靈珊在旁看著易華偉的身影,滿心都是佩服,那雙明亮的眼眸裡,悄然藏進了幾縷愛慕之意,心跳不覺加快了幾分,目光黏在易華偉身上,一時竟忘了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