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日,林平之來到湖南省會長沙。一路上,他滿心以為長沙分局也必給青城派的人燒了,畢竟前麵的分局無一幸免。
待進了城,林平之隨意拉住幾個行人,忐忑問道:“幾位可知福威鏢局出了甚麼事?”那幾個行人都一臉茫然,紛紛搖頭。
林平之先是一愣,隨即大喜,忙問明所在,大踏步向鏢局走去。
來到鏢局門口,隻見這湖南分局雖不及福州總局的威風,卻也是朱漆大門,門畔蹲著兩隻石獅,透著幾分堂皇。
林平之剛要進門,又猶豫起來,低頭看看自己襤褸狼狽的模樣,暗自思忖:“我如此邋遢地來到分局,豈不教局中的鏢頭們看小了?”
正躊躕著,不經意間抬起頭,卻見門首那塊“福威鏢局湘局”的金字招牌竟是倒轉懸掛著,不禁好生奇怪:“分局的鏢頭們怎地如此粗心大意,連招牌也會倒掛?”
滿心疑惑下,他轉頭去看旗杆上的旗子時,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隻見左首旗杆上懸著一對爛草鞋,右首旗杆掛著的竟是一條女子褲,撕得破破爛爛的,還在迎風晃蕩。
正錯愕間,一陣腳步聲急促傳來,局裡猛地走出個人,扯著嗓子喝道:“龜兒子在這裡探頭探腦的,想偷啥子東西?”
林平之一聽這口音,和之前碰上的方人智、賈人達那幫人一模一樣,妥妥的川音,當下不敢抬眼瞧去,轉身就想走。
誰料,屁股上猛地一痛,已然被狠狠踢了一腳。
林平之瞬間大怒,本能地就要回身拚鬥,可念頭轉瞬即逝:“這兒的鏢局八成是被青城派占了,我正愁沒處打探爹爹媽媽的消息,怎能如此沉不住氣?”
於是,他立馬佯裝成不會武功的樣子,合身朝前撲去,重重摔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來。
那人見狀,哈哈大笑起來,嘴裡又接連罵了幾聲“龜兒子”。
林平之掙紮著起身,晃到小巷子裡,討了碗冷飯匆匆咽下,心裡暗自琢磨:“敵人近在咫尺,千萬不能大意。”蹲在地上,隨手抹了幾把煤灰,把臉塗得漆黑,而後縮在牆角落裡,抱著腦袋假寐。
等到二更時分,林平之悄悄取出長劍,穩穩插在腰間,輕手輕腳繞到鏢局後門。他側耳緊貼牆壁,牆內寂靜無聲,這才縱身躍上牆頭。
牆內是個果園,他身形輕靈,輕輕躍下,沿著牆邊小心翼翼地掩蔽前行。四下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沒有半點燈火,也聽不到一絲人聲。
林平之心跳急劇加速,隻能摸索著牆壁緩緩移步,每一步都提心吊膽,生怕不小心踩到柴草磚石,弄出聲響暴露自己。
走過兩個院子,東邊廂房的窗子裡透出一絲光亮。林平之放慢腳步,放輕呼吸,弓著身子慢慢挪到窗下,一寸一寸蹲低,緊緊靠著牆坐下。剛一落座,就聽到屋裡有人說話。
“咱們明天一早,便把這龜兒鏢局一把火燒了,省得留在這兒礙眼。”一個聲音說道。
“不行!不能燒。皮師哥他們在南昌把龜兒鏢局燒了個精光,聽說連鄰居幾十間房子都沒保住,咱青城派向來打著俠義道的旗號,這事兒傳出去,師父肯定責罰。”另一人趕忙反駁。
林平之在心底暗罵:“果然是青城派乾的好事,還敢自稱俠義道,臉皮真夠厚的。”
先前那人又道:“是這麼個理兒,那難道就這麼乾放著?”
另一人笑著說:“吉師弟,你琢磨琢磨,咱們把這鏢局招牌倒掛,又在旗杆上掛條女人爛褲,福威鏢局這名聲在江湖上算是徹底毀咯,這條爛褲掛得越久越好,何必急著燒呢?”
那姓吉的跟著笑道:“申師哥說得對。嘿嘿,就這條爛褲,夠福威鏢局倒黴幾輩子的,三百年都翻不了身。”
兩人樂了一陣,姓吉的話頭一轉:“咱們明日去衡山給劉正風道喜,帶啥禮物合適?這次消息來得太突然,禮物要是寒磣了,青城派的麵子往哪兒擱?”
姓申的得意一笑:“禮物我早備好了,你放寬心,絕不讓門派丟人。說不定到了劉正風那金盆洗手的宴會上,咱們這禮物還能出儘風頭。”
姓吉的興奮起來:“啥禮物啊?我咋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姓申的愈發得意,幾聲輕笑後說道:“咱這叫借獻佛,還不用自個兒掏腰包。你瞧瞧,夠不夠氣派。”屋裡傳出簌簌聲響,想必是在打開包裹。
姓吉的一聲驚呼:“了不起!申師哥神通廣大,從哪兒弄來這麼貴重的玩意兒?”
林平之好奇心頓起,特彆想湊到窗縫瞅瞅到底是啥寶貝,可又清楚一伸頭,窗上準現黑影,被敵人發現可就全完了,隻能拚命忍住。
隻聽姓申的笑道:“咱占著福威鏢局,能白占嗎?這一對玉馬,本來打算孝敬師父的,眼下沒辦法,隻能便宜劉正風那老頭了。”
林平之又氣又惱:“搶了我鏢局的珍寶去做人情,這不是明火執仗的盜賊行徑嗎?長沙分局哪有什麼珍寶,肯定是客戶托保的鏢。這對玉馬價值連城,要是追不回來,爹爹還得想法子賠償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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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申的接著笑:“這兒有四包東西,一包給眾位師娘,一包分給師兄弟們,一包歸你,一包歸我。你來挑一包。”
姓吉的問:“這裡頭是啥?”
片刻後,突然“嘩”地大叫:“全是金銀珠寶,這下可發大財咯!龜兒子這福威鏢局,真他媽的搜刮了不少好貨。師哥,你從哪兒翻出來的?我裡裡外外找了十幾遍,恨不得把地皮都一塊塊撬起來,也就找到一百多兩碎銀子,你怎麼悄無聲息就把寶藏找著了?”
姓申的得意非凡:“鏢局裡的金銀珠寶,哪能擱在尋常地方?這幾天看你開抽屜、劈箱子、拆牆壁,忙得暈頭轉向,我就知道是白費勁,跟你說了你也不信,反正也累不壞你。”
姓吉的追問:“佩服!申師哥,到底從哪兒找出來的?”
姓申的賣起關子:“你仔細想想,這鏢局子裡有個東西特彆不合常理,是啥子?”
姓吉的撓撓頭:“不合常理的玩意兒多了去了。就說他們那功夫,稀鬆平常得很,門口旗杆上還扯個威風八麵的大獅子。”
姓申的樂了:“大獅子被換上爛褲子,不就挺合理了嘛。再動動腦子,還有啥稀奇古怪的事兒?”姓吉的猛地一拍大腿:“這些湖南佬乾的邪門事兒太多。你想啊,姓張的鏢頭是這兒一局之主,他睡覺那屋隔壁,居然放著一口死人棺材,這不活該倒黴嘛,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