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華偉連忙擺手:“盈盈姑娘過譽了,師父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對弟子們言傳身教,悉心栽培。在下雖承蒙師父厚愛,習得些許武藝,但與師父相比,實乃天壤之彆。在下行事,不過是遵循華山派的門規和師父的教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任盈盈微微頷首,眼中滿是讚賞:“公子太過自謙了。此次若不是公子及時相救,盈盈早已性命不保。這份恩情,盈盈沒齒難忘。不知公子此次下山,所為何事?”
易華偉微微沉吟,緩緩說道:“在下奉師父之命,下山曆練,增長見識。一來是為了提升自身武藝,二來也是為了能為江湖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行走江湖,本就該扶危濟困,懲惡揚善。此次與姑娘相遇,也是機緣巧合,能幫上姑娘,實乃在下之幸。”
“原來如此。”
任盈盈輕輕歎了口氣:“嶽公子心懷天下,不愧是名門正派的弟子。如今江湖紛爭不斷,能有公子這樣的俠義之士,實乃江湖之福。”
易華偉笑了笑:“姑娘所言極是。如今江湖亂象叢生,各方勢力紛爭不斷,受苦的皆是普通百姓。我華山派雖力量微薄,但也願為江湖的安寧儘一份綿薄之力。隻是這江湖險惡,人心難測,要想真正做到懲惡揚善,談何容易。”
任盈盈點點頭:“公子所言甚是。這江湖之中,明爭暗鬥,爾虞我詐,稍有不慎,便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盈盈一介女流,雖不通武藝,但也深知江湖的複雜。此次遭逢大難,若不是公子相救,盈盈恐怕早已命喪黃泉。”
易華偉微微一笑:“盈盈姑娘不必憂心,待姑娘身體康複一些,我們一同前往開封尋找平一指。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都會護姑娘周全。”
任盈盈心中一暖,感激道:“有公子這句話,盈盈便安心了。隻是此事太過凶險,若因為盈盈而連累公子,盈盈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易華偉搖了搖頭:“姑娘切莫如此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俠義之士的本份。況且,我既已決定相助姑娘,便不會畏懼任何艱險。”
任盈盈深深看了易華偉一眼,嘴角勾起:“多謝公子!”
…………
次日,天色剛泛起魚肚白,易華偉與任盈盈、綠竹翁三人便登上了一艘烏篷小舟,緩緩沿洛水北上。
竹篙輕點水麵,激起層層細碎的漣漪,隨著水流慢慢散開。
舟行於洛水之上,兩岸景色儘收眼底。河岸邊,成片的蘆葦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偶爾有幾隻水鳥掠過水麵,激起一圈圈漣漪,隨後又迅速飛向遠方。
河麵上,波光粼粼,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水麵上,閃爍著點點金光。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山間雲霧繚繞,隱約可見幾處山林掩映的村落,炊煙嫋嫋升起,給人一種寧靜而悠遠的感覺。
洛水在鞏縣段河麵寬約三十丈,兩岸土堤上生著成片的槐樹與榆樹。
舟子撐篙行至巳時,東岸官道上有三匹驛馬揚塵而過,西岸田壟間可見農舍炊煙。易華偉盤膝坐在烏篷船頭,膝上橫著七弦琴,任盈盈手持湘妃竹洞簫倚坐艙門,兩人正合著漕船號子試奏《漁樵問答。
簫聲悠揚,如泉水叮咚,又似清風拂麵。任盈盈坐在他對麵,輕撫古琴,琴聲清越,與簫聲相和,時而高亢激昂,時而低沉婉轉。
船過虎牢關舊址時,水麵漸闊,流速轉急。
兩艘載著榆木梁柱的貨船自汜水口駛出,船工們赤膊立在舷邊,用長竿鐵鉤將順流而下的斷木撥開。
任盈盈忽然止住簫聲,指著易華偉左手吟猱的指法道:“此處當用跪指,你虎口懸得太高了。”
易華偉微微點頭:“我記下了!”
兩人相視一笑,收起琴簫,又閒聊起來。
一路無事,隻是過廣武山時遇著三艘漕船。
押運的把總帶著四名軍漢乘舢板過來查路引,見任盈盈取出日月神教的青木令,慌忙抱拳退去。
這一日,小舟行至開封附近,天色已近黃昏。
舟行速度漸緩,三人坐在船艙中,透過窗欞望著遠處開封城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開封府作為大都,城牆高大,城門雄偉,城內燈火點點,人聲鼎沸,與洛水兩岸的寧靜形成鮮明對比。
任盈盈屈指輕叩船舷,目光掠過東岸連綿的黃土塬,幾隻鷂鷹正在半空盤旋。
易華偉膝上的七弦琴已換了張仲景的《五藏論,琴聲隨著船身起伏,驚起蘆葦叢中的兩隻綠頭鴨。
“開封府的武林人物……倒是沒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任盈盈忽然開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湘妃竹簫上的淚斑:“華老鏢頭去年押紅貨走衛輝府,被太行七狼截了道,還是托人求了黃河幫出麵說和。”
笑了笑,任盈盈左腿屈起踏在艙板上,月白綢褲沾著幾點水漬:“海老拳師更可笑,去年端午龍舟會上,被個賣解的西域人用軟鞭卷了金刀。”
易華偉右手無名指勾住商弦,琴聲暫歇:“盈盈姑娘對中原武林倒是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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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翁看了易華偉一眼,暗道:“聖姑掌管三江五湖的暗樁,豈是虛名。”
“隻是曾聽家父說過。”
任盈盈輕輕拍了拍身上的衣裳,靠在船艙的木欄上,微微側頭看向易華偉,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
“嶽公子知道平一指那殺人名醫的綽號是怎麼得來的嗎?”
易華偉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願聞其詳。”
任盈盈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這位平老先生,是武林中的一個怪人,哦,一位奇人。他的醫道極為高明,醫術精湛,據說不論多麼嚴重的疾病傷勢,隻要他答應醫治,便沒有治不好的。不過他有個古怪的脾氣。他說世上人多人少,老天爺和閻羅王心中自然有數。如果他醫好許多人的傷病,死的人少了,難免活人太多而死人太少,對不起閻羅王。日後他自己死了之後,就算閻羅王不加理會,判官小鬼定要和他為難,隻怕在陰間日子很不好過。”
易華偉聽著,抬手輕輕摸了摸下巴,眼中滿是笑意:“這平大夫的想法倒是新奇,當真是有趣得很。”
任盈盈見他笑得開懷,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接著說道:“因此他立下誓願,隻要救活了一個人,便須殺一個人來抵數。又如他殺了一人,必定要救活一個人來補數。他在他醫寓中掛著一幅大中堂,寫明:‘醫一人,殺一人。殺一人,醫一人。醫人殺人一樣多,蝕本生意決不做。’他說這麼一來,老天爺不會怪他殺傷人命,閻羅王也不會怨他搶了陰世地府的生意。”
易華偉笑道:“這位平一指大夫,倒真是個妙人。隻是,怎麼他又取了這樣一個奇怪名字?他隻有一根手指麼?”
“這我倒是不知。”
任盈盈轉頭看向綠竹翁,眼中帶著詢問:“綠竹賢侄,你可知他為什麼取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