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問天遠遠瞧見四人走來,目光敏銳地捕捉到他們臉上的神情,心中已然明了:易華偉和大莊主比劍又勝出了。若是大莊主得勝,黑白子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不會有絲毫異樣;可禿筆翁和丹青生必定是另一番模樣,他們定會意氣風發,一見麵就會迫不及待地伸手去取張旭的書法和範寬的山水。
於是假意笑著問道:“易兄弟,大莊主指點了你劍法嗎?”
易華偉臉上帶著一抹謙遜的微笑:
“大莊主功力之高,人所難測。……小弟僥幸贏了一招。”
向問天雙手抱拳,向上一拱,說道:“既然梅莊之中,無人勝得了我易兄弟的劍法,三位莊主,我們就此告辭。”
說罷,轉頭向易華偉使了個眼色,微微頷首,示意易華偉跟上。
易華偉聞言抱拳躬身道:“今日有幸拜見四位莊主,大慰平生,日後若有機緣,當再造訪寶莊。”
丹青生一聽,連忙說道:“易兄弟,你不論哪一天想來喝酒,隻管隨時駕臨,我把所藏的諸般名酒,一一與你品嘗。這位童兄嘛,嘿嘿,嘿嘿!”
向問天微微一笑,神色坦然,說道:“在下酒量甚窄,自不敢再來自討沒趣了。”
說著又拱了拱手,而後拉著易華偉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黑白子等三人也不挽留,默默送了出來。
向問天轉身拱手道:
“三位莊主請留步,不勞遠送。”
禿筆翁哼了一聲,說道:“你道我們是送你嗎?我們送的是風兄弟。倘是你童兄一人來此,我們一步也不送呢。”一邊說,一邊斜眼瞟了瞟向問天,眼神裡滿是不屑,還輕輕哼了一聲,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向問天也不生氣,隻是笑道:
“原來如此。”
黑白子等一直將他們送到大門之外,這才和易華偉珍重道彆。
禿筆翁和丹青生對著向問天直瞪眼,那眼神仿佛要將他背上那個裝滿珍貴書畫棋譜的包袱搶了下來。
向問天攜著易華偉的手,步入柳蔭深處。離梅莊已遠,向問天這才笑道:“那位大莊主琴上所發的‘無形劍氣’十分利害,兄弟,你如何取勝?”
易華偉微微一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大哥,你跟這四位莊主有仇麼?”
向問天含糊其辭道:
“沒有仇,我跟他們從未會過麵,怎說得上有仇?……不過,嶽兄弟,我跟你打個賭,他們一定會追上來的。”
耳朵微微一動,易華偉嗬嗬笑道:“嗬嗬,我可不賭,他們這不是來了?”
話音剛落,便有人叫道:“童兄,風兄,請你們轉來。”聲音急切而洪亮,在這幽靜的山林間回蕩。
兩人轉過身來,隻見丹青生快步奔到,腳步匆匆,額頭上微微沁出了汗珠,幾縷頭發被汗水浸濕貼在臉頰上。
丹青生手持酒碗,碗中盛著大半碗酒,酒液在碗中輕輕晃動,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開口道:“易兄弟,我有半瓶百年以上的竹葉青,你若不嘗一嘗,甚是可惜。”說著將酒碗遞了過去。
易華偉接過酒碗,目光落在那碧綠如翡翠般的酒液上,隻見酒盛在碗中,宛如深不見底的幽潭,酒香極是醇厚,撲麵而來。忍不住讚道:“果是好酒。”
說罷,喝一口,讚一聲:“好!”一連四口,將半碗酒喝乾了,然後細細品味片刻,道:“這酒輕靈厚重,兼而有之,當是揚州、鎮江一帶的名釀。”
丹青生一聽,喜得眉飛色舞,說道:“正是,那是鎮江金山寺的鎮寺之寶,共有六瓶。寺中大和尚守戒不飲酒,送了一瓶給我。我喝了半瓶,便不舍得喝了。易兄弟,我那裡著實還有幾種好酒,請你去品評品評如何?”
他一邊說,一邊拉著易華偉的手臂,滿臉期待地看著他,用力晃了晃易華偉的胳膊。
易華偉對“江南四友”頗有親近之意,加之有好酒可喝,當下轉頭向著向問天。
向問天道:“兄弟,四莊主邀你去喝酒,你就去罷。至於我呢,三莊主和四莊主見了我就生氣,我就那個……嘿嘿,嘿嘿。”
丹青生笑道:“我幾時見你生氣了?一起去,一起去!你是易兄弟的朋友,我也請你喝酒。”一邊說,一邊左臂挽住了向問天手臂,右臂挽住了易華偉,動作親昵而熱情,笑道:“去,去!再去喝幾杯。”
易華偉看了他一眼,心中已然明白幾人還是眼饞向問天包袱裡的東西。跟向問天對視一眼,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兩人跟著丹青生轉道走了回去。
三人回到梅莊,禿筆翁等早已在門口等候。見他們回來,禿筆翁和丹青生臉上頓時露出喜色,喜道:“易兄弟又回來了,妙極,妙極!”
四人重回棋室。
一進棋室,丹青生便忙著斟上諸般美酒,和易華偉暢飲起來。易華偉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臉上露出享受的神情,輕輕咂了咂嘴,品味著酒的滋味。而黑白子卻始終沒露麵,仿佛在謀劃著什麼,房間裡隻回蕩著丹青生和易華偉的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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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天色將晚,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灑在棋室的地麵上,形成一片片金黃的光斑。禿筆翁和丹青生似是在等甚麼人,不住斜眼向門口張望。他們的眼神裡透著焦急與期待,時不時還交頭接耳幾句,聲音壓得極低,生怕被彆人聽到。向問天告辭了幾次,他二人總是全力挽留。
易華偉並不理會他們的這些小動作,隻是專注地喝酒。
向問天看了看天色,笑道:“二位莊主若不留我們吃飯,可要餓壞我這飯桶了。”他一邊說,一邊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臉上露出一絲調侃的笑容。
禿筆翁道:“是,是!”大聲叫道:“丁管家,快安排筵席。”
“是!”
丁堅在門外響亮地答應了一聲。
便在此時,室門“吱呀”一聲緩緩推開,黑白子走了進來。向易華偉道:“易兄弟,敝莊另有一位朋友,想請教你的劍法。”
禿筆翁和丹青生一聽此言,同時跳起身來。禿筆翁動作敏捷,差點碰翻了桌上的酒杯,手忙腳亂地扶住酒杯,臉上滿是興奮;丹青生則興奮地揮舞著手臂,喜道:“大哥答允了?”
易華偉心中念頭一轉,扭頭看向向問天,正好看見一抹喜色從他眼底一閃而過。
黑白子道:“易少俠,勞你駕再走一趟。”易華偉搖了搖頭道:“若以真實功夫而論,晚輩連三莊主、四莊主都非敵手,更不用說大莊主、二莊主了。孤山梅莊四位前輩武功卓絕,隻因和在下杯酒相投,這才處處眷顧容讓。晚輩一些粗淺劍術,實在不必再獻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