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化的力量從洛佩斯的腳部開始往上攀爬,很快就蔓延至小腿膝蓋位置,他的血肉被重構了,變成了類似石頭的物質。
洛佩斯那張剛毅成熟的臉龐猛然變化,竟也流露些許懼怕的神色,他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強烈的求生本能促使他開始劇烈掙紮,進行最後活命一搏,想要以失調的力量打斷石化的進程,然而他根本做不到。
以往被他隨意組合打亂的元素徹底不聽使喚了,現在赫然以一種絕對工整秩序的形式存在著,火就是火,水就是水……仿佛一位叛亂者遇到了元素的君王,在夜林壓倒性的力量麵前他毫無還手之力。
洛佩斯想要自斷雙腿來求生,然而他的指尖也出現了石化的顏色,體溫在飛快流失,仿佛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溫暖的血液,而是建築用的冷水攪拌的水泥。
他的全身都在凝固。
“夜林,你……”
洛佩斯的嗓音完全粗糙沙啞了,像是兩塊鐵在摩擦,他的手用力伸向夜林的方向,說不清他是在殊死一搏想去掐夜林的喉嚨,還是在痛苦中認輸求饒。
僅僅幾個呼吸的功夫,洛佩斯變成了一尊灰色的石像,不再動彈分毫,他的身體奔跑似的前傾,右手前伸,像是要抓住什麼。
…………
縹緲殿前方的晴煙廣場,突然多了一圈金屬圍欄,圍欄裡麵有一尊人形的雕像,高大魁梧,雕刻的技藝鬼斧神工,無論是自身動作的張力,還是衣服的細微褶皺,包括每一根頭發絲,都是栩栩如生的級彆。
不過雕像的麵孔很奇怪,沒有五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滑……許多路過的人紛紛猜測出自哪位雕刻藝術的大家,以往怎麼不顯山不露水的。
雕像旁邊有一塊豎起的金屬牌子,寫著對雕像介紹:……雕像的整體動作充滿了力量的張力,象征著神界人的勇氣和力量?
前進姿態的動作代表著神界人充滿對“未來”的動力和希望,那像是要抓住什麼的右手,想要握住的就是名為“未來”的世界。
許多路過的人在這裡駐足觀看,豎起大拇指誇讚,還有的人借助迷霧裝置拍照留念。
還有媒體記者在這裡拍照,準備書寫一番。
夜林雙手搭在雕像的圍欄上麵,很悠哉,像是一位路過的正常遊客,傳音道:“洛佩斯,你就在這裡安靜待著吧,我保留了你的靈魂,你不算死去,而是以石像的姿態活著,你就在這裡,看著神界走向怎樣一種未來。”
“無論是刮風,下雨,還是暴雪……你的未來都在這裡,看看神界會不會再次爆發無雲之夜,看看神界的未來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被霧神惡意毀滅,還是我們所期待的……充滿光明和希望。”
“如果是你所想的那樣,我會回來親手複活你……你雖然沒有眼睛,但是你看得到神界。”
“另外,由於你的雕像被美化成藝術家的作品,所以你還是受晴煙保護的呢,會有人定期過來給你打掃。”
雕像內的洛佩斯靈魂保持著清醒,在無聲的嘶吼和呐喊,要以這樣的姿態保持多久,十年,百年,下一個千年,還是永生永世。
連死亡都不害怕的他,現在開始有些害怕了。
他寧願沉睡或者死去,而不是以活著的姿態清醒。
夜林換了個姿勢,改為腰背依靠著圍成一圈的欄杆,笑著提起另外一件事,道:“一般來說,精神分裂,兩個人格彼此的記憶是不互通的,一個身體裡麵存在著兩股主導意識,無法自主掌控切換。”
“但是你不同,洛佩斯,學者時的你到複活後的你,本質上是一種思想方麵的扭曲轉化,一種經曆了無雲之夜災難後所產生的憤怒和仇恨。”
“所以,你的兩個人格記憶其實是完全相通的吧,所謂的人格切換,隻是你的幌子罷了,你壓根就沒有兩個人格,而是一種對自我情緒狀態的極致掌控,以及靈魂秘法的精妙應用,在識海中分割出了兩個自己。”
夜林原本打算切割洛佩斯的人格,讓學者洛佩斯活下來,後來發現對方隱藏的秘密之後,也就沒必要了。
“毀滅之後的新生啊,你讓我想到一些不太好的東西,我準備去那個時間看一看。”夜林喃喃自語,過了一會,眼睛一亮。
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走來一位身著米白色女式長外套的美麗女子,她有著蔚藍天空似的長發,夾在豎起衣領裡的小臉俏麗可人,有一股空靈出眾的氣質,非常亮眼。
“我走了,以後我或許會來看你,洛佩斯,也看看神界的……未來。”
夜林笑著迎了過去,捉住霧神柔若無骨的小手放在自己臉上摸了摸,今天在斯匹莉緹婭舞台有備受期待的表演,來自美倫之韻的首領洛絲莉,現任的“和默妮”。
洛絲莉曾在霧嵐居住,活動,被某些新聞稱為重泉第一美女。
…………
夜林和霧神走後,晴煙廣場上的行人來來往往,還有一些調皮的神獸邁著“囂張”的步伐路過。
梅冷和梅靈追逐著,打鬨著,路過洛佩斯的雕像看了一眼,“汪”了一聲,然後繼續打鬨。
嘴巴很大的黑紫色烏鴉佩洛瑪撲棱著翅膀飛了過來,站在雕像抬起的手臂上麵,清了清嗓子,用粗糙的嗓音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討厭這個雕像,很想對著他的頭解決一下自己的個人衛生。”
雕像內,洛佩斯的靈魂在扭曲……
“佩洛瑪,這可是受保護的雕像。”有路過的晴煙人笑著提醒,以這種無賴烏鴉的性格,說不定真做得出來。
“我就是說說。”佩洛瑪撲著翅膀飛走了,今天有很厲害的音樂會,神獸不用買門票的。
又過了一陣,走過來一對外貌看起來不大的少男少女,在洛佩斯的雕像前駐足。
羅莎琳一身女仆式的長裙,長發飄飄,佩戴著一根綢帶發箍,她有著一雙太陽光澤的溫暖眸子,皮膚柔軟白淨還有淡淡的紅潤血色,身姿曲線姣好,也頗為亮眼。
她雙手在胸口輕輕交疊,輕聲道:“洛佩斯大人,夜林大人以我們無法理解的力量,喚回了我和沙維利的靈魂,記憶交融,我們的血肉已經化為真實。”
“感激夜林大人的寬容,我們已經複活了。”
洛佩斯能感受到外界的信息,變成石像的他無法給出任何回應,他將一直是這樣的姿態,僵硬,生冷,卻思維清晰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