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三請她答題,她頓了片刻才徐徐說:“好。”
她沒有拒絕駱三,到底是說了一個“好”字。
“好”字落下,木人道:“天驕宋昭,請你答題。”
木人沒有情緒起伏,又說:“你還有二十息的時間可以答題。”
是了,先前駱三讀題加思考,已經用去了十息的時間。到宋辭晚這裡,就隻剩下二十息了。
宋辭晚心緒回轉,當下快速讀題。
讀過一遍後,她的心情也是微微凝重。
她沒有直接給出問題的答案,而是下意識地屏息思考了片刻。
一息、二息、三息……十息、二十息!
時間過得飛快,宋辭晚沒有深思的餘地,她趕在木人宣布答題時間結束前,開口道:“諸聖無有對錯,一如世間白晝與黑夜,日夜輪轉交替,皆為自然至理,又豈能分出對錯來?
至於諸聖共通之處,其實都在於‘隨心所欲’四字。
孔聖曰,隨心所欲而不逾矩。其隨心所欲的前提雖有‘不逾矩’三字,然而,不逾矩的同時其實也是遵從內心。二者互為前提,在不逾矩的範圍內隨心所欲,此為真正自由!
孟聖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既有為天下世間的大誌,又有愛護自身的天性自然,此乃孟聖之心,亦為其心之所欲。
老子曰道法自然,天地自然皆在其道中,此等胸襟意誌,實在壯闊難言,千千萬萬個後來人中,也極難有一人可以窺其皮毛!”
宋辭晚說到這裡,亦是輕輕歎息了一聲。
這一歎,轉折突兀,卻又使得聽她答題的眾多生靈忽然生出如夢初醒之感。
哦,是啊,這位是在答題!
許多人明明是在聽她答題,可心中卻又分明生出一種恍惚是在聽她講道的奇妙感覺。
聽著聽著,有玄妙的感悟在胸中生起,不少生靈都聽醉了。
宋辭晚的歎息,聽得不少人與妖都是鼻頭一酸。
木人亦仿佛有些入迷,此刻目光轉動,看向宋辭晚,那神情分明是在說:說啊,繼續說啊,你怎麼就不說了呢?
木人……對,不對!
木人竟有情緒了?
這可就太不對了,木人怎麼會有情緒呢?
宋辭晚一邊答題,識海中神明猶如巨浪漲潮般,在飛速向前拔高,節節生長。
她沒要木人真正出口催促,很快又繼續道:“莊子曰物我兩忘,此非紅塵境界,實是聖神之心。
世間生靈,若至於萬物不縈於心,名利皆為糞土,唯獨餘有自我……凡此種種,難道不是真正的隨心所欲?難道不是真正的極致驕傲,極致縱情,極致任性?”
宋辭晚又是一聲慨歎,隨即道:“請問木先生,我的答題如何?”
木人“哦”了聲,也仿佛如夢初醒,也仿佛沒有反應過來——
沒反應過來什麼?
哦,沒反應過來宋辭晚汪洋恣肆地說著,結果說著說著就突然告訴所有人,她答完了!
這怎麼行呢?
她怎麼就答完了呢?
——我們還沒聽夠啊!
木人的木質眼皮又一次掀動起來,眼珠轉了一圈又一圈。
宋辭晚仿佛聽到,一陣陣機械艱難卡位的“哢哢”聲!
如平地驚雷,如霹靂暗生。
她又催促:“請問木先生,我的答題如何?”
木人抬起手,將戒尺輕輕敲在身側橫屏上,終於開口道:“你……你的答題,很好!沒有什麼問題……天驕宋昭,你可以再向文淵海前行一步。你的隨從駱三,將經受惡氣懲罰。”
話音剛落,駱三的小課桌空間內眼看便有黑色的惡氣將要升騰而起。
卻聽宋辭晚道:“我答對了,我理當向文淵海前行一步,可是我的隨從駱三卻要經受惡氣懲罰,此種懲罰,我卻是不服。
駱三若是受罰,我的念頭將極不通達。念頭不通達,豈不便是違背先聖道念?
先聖道念,又如何能夠違背?”
宋辭晚說到第一句不服時,她的身軀忽然在海麵上暴漲至百丈!
說到第二句念頭不通達時,她抬起腳,忽忽然就從腳下的白色圓盤上踏了出來。
等說到第三句先聖道念如何能夠違背時,她的麵前忽然就出現了一道恢弘燦爛的滔滔長河。
長河波濤轟鳴,不知從何處而來,卻刺穿了海麵上空的虛幻投影,直直刺入了投影後方的課室中!
一瞬間,課室搖晃,木人驚怒爆喝:“天驕宋昭,不守課堂紀律,該罰!”
轟!
課室的投影在瞬間破碎了,海麵上卻有波瀾平生。
有巨鯨仿佛參天之大,從幽暗的深海之中似閃電彈出,嗡鳴著衝向了宋辭晚。
又有海獸怪章,甩動著宛若蛟龍般的八條觸角,足肢上吸盤張合,帶著無比恐怖的絞殺之力纏向了宋辭晚。
還有一隻隻看似細小,其實個個都有成人那般大小的海蜘蛛,其竄行如幽影,密密麻麻地挨擠著瘋狂衝向了宋辭晚……
更有許許多多,難以逐一儘述的恐怖深海之物。
滄海搖晃,海嘯如山傾。
可是這一切,卻又都如夢幻泡影般被宋辭晚甩在了身後。
她已在那課室投影破碎前,腳踏長河衝入了課室所在的那片奇異空間中。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宋辭晚口中誦念,指尖一彈,一行蘊含有無窮大道意念的文字便飛旋著衝開了所有空間壁壘。
這是以時間在對空間!
長河翻卷,講台上,木人身上木質的紋理在飛速腐朽,他大睜著眼睛,發出了生鏽一般的怒吼:“孽障,竟敢擾亂課堂,當受吾戒尺!”
說著,他舉起手中戒尺,抬手就敲向了宋辭晚。
然後他敲中了!
宋辭晚巨大的法身衝來,又在被他敲中的一瞬間,法身陡然被縮小解除,變回了她原本的正常體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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