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靜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你知道這些奇石是人家花了多少錢才弄到手,砌成一座座假山的嗎?大手一揮就給人拆了,你不怕人家回來跟你玩命啊?”
李睿說:“拆他們的假山總好過拆老百姓的房屋吧?”
北宮靜睨了他一眼:“老百姓的房屋你拆得少了?”
李睿乾笑:“那不是沒辦法嘛!都是些茅屋,一點就著的,不提前提拆掉的話,敵軍朝城中發射火箭,頃刻之間全城一片火海,這誰受得了?”
北宮靜聽完他這番話,終於露出了一絲欣慰之色:“李睿,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擔心你,擔心你善良過頭了,時時刻刻想著怎麼保護老百姓和老百姓的財物,最終被愛民如子的名聲所累。現在看來,你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你能這麼清醒,我也就放心了!”
李睿嘿嘿一笑:“這都是跟你學的啦!跟著你學了這麼久,我總不可能一點進步都沒有吧?”
北宮靜說:“你不光有進步,進步還很大呢,不然大司馬也不會將陛下托付給你了。”
說到這裡,她沉吟了片刻,蹙著眉頭考慮再三,才緩緩開口:“大司馬方才那番話,你怎麼看?”
李睿一頭霧水:“什麼怎麼看?”
北宮靜說:“他說如果你想要這江山,隻管拿去,對於這番話你怎麼看?”
李睿擰著眉頭,沒吱聲。
北宮靜望定他,輕聲問:“你想要這江山嗎?”
李睿不答反問:“如果我想要,你會怎麼做?是支持我還是忠於司馬家,帶兵討伐我?”
北宮靜說:“如果你想要,我會儘我所能幫你將這江山打下來,誰擋在你前麵,我就替你蕩平誰。”
李睿微微一怔:“你不是一直都對司馬家忠心耿耿的嗎?怎麼現在全變了?”
北宮靜抬頭看著陰霾的天空,說:“司馬皇族對我北宮家有恩,我北宮家效忠於他們是理所應當的。不過,我父親二救洛陽,又有功不能賞,被軟禁在首陽山守陵兩年,最後為保護太子以寡擊眾,至今下落不明,他一手教出來的、視如子侄的三百黑鷹劍士死了一大半,我想,那份恩情我們已經還完了,我有權利重新選擇一個更值得效忠的對象……”
李睿猛的打斷她的話:“你不必效忠於我!”
北宮靜詫異的看著他。
李睿解釋:“我不是你的君主,我是你的夥伴,我不需要你的效忠,能跟你並肩作戰我就很滿足了!”
北宮靜嫣然一笑:“對,我們是夥伴,應該並肩作戰的。”
再次望定李睿:“所以,你有什麼想法嗎?”
李睿搖頭:“我對當皇帝暫時沒什麼興趣,事實上,我根本就不知道怎麼當皇帝,也不知道當了皇帝後我能不能做好。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如果換我上去,乾得比司馬家那幾位還要糟糕呢?那豈不是要遺臭萬年?”
北宮靜搖了搖頭,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說:“你對自己的能力真的是一無所知啊……光是你對最高權力這份發自內心的敬畏,就已經超過了九成九的人了……不過現在確實不是琢磨這些的時候,你且保持這份敬畏之心,等到你準備好了,就跟我說,我幫你。”
李睿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用力的點頭。
其實北宮靜的轉變並非偶然。在洛陽苦戰的那幾年,她和她麾下的涼州子弟遭受了太多太多不平等的對待,也親眼目睹了司馬皇族和掌握權力的王侯公卿、世家門閥在國難當頭之際是怎樣醉生夢死、裝癲發狂的,所見所聞,不可不能在她內心深處留下一點波瀾。堅守熊耳山大營的時候她便不止一次的問自己:替這麼一個腐朽到極點的政權出生入死,真的值得嗎?
本來她不會這麼早便動讓李睿去取而代之的心思的,因為司馬範還在。這位襄陽王確實是很有能力,膽略非凡,有他在,司馬家還倒不了,南陽小朝廷也呈現出銳意進取的氣象,這非常難得,北宮靜知道這有多珍貴,才不會去打破它。可現在司馬範倒下了,司馬家再也沒有能夠力挽狂瀾的人物了……
那就換人吧,你們統治這神州大地幾十年,毫無建樹不說,還弄得山河破碎生靈塗炭,早該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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