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也可以過得很快,隻要你能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買下了地後,林雪峰就開始了自己日後被人們尊稱為‘珍珠之父’的生涯,終日裡忙碌得很,沒多久,整個人就廋了一圈,但他的精神卻是前所未有的振奮。他依據著前世的經驗,從林家帶了信得過的家生子來監管,又從外地買了人來乾活,在官府裡辦下了身契,給了他們比旁處做工要高兩成的工錢。之後,要求他們在事先擬好的契約上簽字畫押,或按下手印,上麵言明絕對不許泄露主人家的營生秘密,否則生死由主人家處置。他也不想侵犯人權,但沒辦法,在這個時代,隻有用這種手段,才能最大可能地保住這養殖珍珠的秘密。
看著眼前下人們畏懼討好的神色,林雪峰無奈地歎口氣,他如今是和這封建社會同流合汙了,或許他能比這裡土生土長的老爺們做得強的,隻能是對這些賣身為奴的人們寬厚一些,善待他們。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從來隻有環境改變人!
林雪峰命人在渭塘附近置辦了一處三進院子的大宅子,配好了家什,買來的奴仆和林家的管事分彆住在第一、二進,留下了第三進給自己獨住。等一切都準備好後,林雪峰除了去思學書院裡授課外,大半的時間都是在渭塘這邊度過的。他依照著前世的經驗,仔細地教著那些人如何做事,凡事親力親為,時時督促。姑蘇城裡的林府他每月回去幾趟,看看家人,問問家中的情形。朱氏一如既往地把家中打理得很好,對他的誇獎溫婉地一笑,隻道老爺為了林家和海兒的前程奔忙,才是最辛苦的。
林雪峰心中懷著歉疚,看著朱氏,有些難過,有些事情他是無法宣之於口。其實,如今這般,他反而是最覺著自在充實的,他在做著自己的事業,也無需在林府裡扮演著‘林雪峰’的角色,努力做戲來掩飾那副皮囊下真實的自己。就算渭塘的生活條件比起林府的要差了些,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精神上的滿足和愉悅,是物質上的豐裕不能取代的。
“無妨的!”林雪峰心中苦笑了一聲,悵然地想,如果自己是胎穿,或者在很小的時候就過來了,那麼,融入這個世界,應該比較容易吧。可現在的自己,無論表麵上如果,可內心裡卻是煢煢獨立,四顧茫然的,他不可能毫無芥蒂地去做真正的林雪峰。所以,他是無法和朱氏妻妾們琴瑟相合的,但他會做林海、林嘉南、嘉雲姐妹的好父親,儘力給他們一個好的未來。
“夫人,思學書院裡我一直都會去的,還有,海兒的休沐日我也會回來相見的,你不用擔心海兒的學業,自有我督促著。家中諸事,就拜托給夫人了,嘉雲她們姐妹也要勞煩夫人費心!”—投桃報李,我會承擔起屬於‘林雪峰’的責任,還會做得比他更好,這是我給林家眾人的彌補!
“這是妾身的本分,老爺不必擔心!”朱氏微微垂下頭,輕聲地道。
時光苒苒,不知不覺中,林雪峰來到這個世界已有六年多了。此刻,他正坐在林家正廳上首,手中捧著一大匣子珍珠,環視了一下林家諸人後,把匣子裡的珍珠緩緩倒入身邊案幾上的一隻梅花色大瓷盤中,渾圓光澤的珍珠瞬間就鋪了滿滿一盆。在紅色的瓷盤中,珍珠越發顯得晶瑩皎潔,那熠熠的光芒一下子就閃花了眾人的眼。
且不論其他人,就連朱氏也不禁低聲驚呼了一聲。她的首飾也甚多,但一下子這麼多的珍珠擺在麵前,那衝擊力也挺大的。但讓她動容的倒不是這珍珠本身的價值,而是
“老爺,這些都是咱們林家養出來的麼?”朱氏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激動,維持著素日鎮靜的模樣來,但那微顫的聲音卻是泄露了自己的情緒。
“不錯,”林雪峰滿心喜悅地撫摸著這些珍珠,笑著道:“這正是第一批成功養出來的,趙管事挑選了其中上好的送來,你們來看看是否喜歡?夫人給大家分一分,再拿些寶石金絲什麼的,各自打些首飾,也是沾沾喜氣。”
“這珍珠又大又圓的,這麼不凡的物事!竟然當真能養出來的麼?”
“這便是這些年老爺的心血?那日後便照著法子一直養下去,豈不是珍珠源源不絕麼?可是給林家掙了個聚寶盆啊!老爺可真是有本事,有眼光,咱們闔家都享了老爺的福!”
麵對著兩位妾室的奉承,林雪峰神情平靜,回頭看著林嘉南和林嘉雲望著那大盤珍珠,眼神晶亮,不禁莞爾一笑。這兩姐妹如今也長成了豆蔻少女,正是年少愛美的時候,抵禦不了這華美皎潔珍珠的誘惑。
“夫人,這珍珠給嘉雲和嘉南多做幾套首飾,再記著用姑蘇製造今年最新出來的霞影紗給她們做些衣裳。她們正當妙齡,該好生裝扮裝扮的!”林雪峰慷慨大方地道,在物質上,他從不會虧待林家的每一個人。
“這些老爺就是不交代,妾身也會想著的。”朱氏溫婉地道,隨即分出了一半珍珠,留著給林家姐妹二人打首飾用,其餘的,自己留下了一半,餘下的再平分給那兩個妾,行事十分公平。
這些,林雪峰都看在眼中,朱氏確實是挺稱職的大家主母,他又看了看林嘉雲姐妹倆,她們正因著父母的厚待而開心地笑著,無憂無慮,笑容明媚。林雪峰心中一陣恍惚,她們在這樣的社會裡長大,似乎不可能成為現代那種自由獨立的女性,即使他為她們提供了很開明寬鬆的教育,但大環境如此,骨子裡的東西是改變不了的。其實真的改變了,對她們也未必是一件幸事吧。他又看了看眼中閃著驚喜和敬佩的林海,他也是一樣的,惟願他們一生安好吧。
等眾人散去,林雪峰開始與朱氏和林海商量起了正事。
“海兒,你在書院裡即將完成學業了,可以準備下場了。”林雪峰首先談起林海的學業。林海在思學書院裡學業很出眾,連徐山長和有名的大儒都在林雪峰麵前表示過對他的稱讚。兩年前,他們曾對他說,以林海的學問,已經可以去試著考院試了,而且希望很大。林海那時還不到十四歲,若是得中,書院裡出了一位成績優秀的少年秀才,也是一段佳話,林海本人也會因此而揚名的。朱氏和林海當時也有些心動,卻被林雪峰拒絕了。
“海兒,我知道你當年就想著下場的,隻是,在為父看來,那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林雪峰細細地講解給林海聽,也是間接地告訴朱氏其中的原因:“沒錯,你的學業是很好的,在那時去參加院試,說不定也能考中。”
“隻是,要成大器者,當不為虛名所累,不為浮利所惑!”林雪峰細細剖析道:“那時,你心誌尚未沉穩,學問還不算太精進,如果一試之下,名落孫山,那對你就是一次打擊,為父知道你表麵溫和謙虛,實則是心氣頗高的,隻怕不能淡然視之。科考也像打戰一般,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若是精氣神敗了,那後麵的路就有些難走了。可若是僥幸成功呢,那為父就更加擔心了。少年秀才,固然引人羨慕,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怕你會被人捧殺,也怕你會驕傲自大,飄飄然起來。那‘傷仲永’的故事,可是讓人觸目驚心的!”
“但是現在,卻是時機正好。你已經長大了,頭腦清明,學業將成。今年下場,無論成不成,都可以在書院裡再深造半年,查缺補漏,對你一場的院試或是鄉試都是大有好處的!”
“是,還是父親見識深遠,兒子知道了,一定會努力準備,不會讓父親母親失望的!”林海聽著林雪峰的肺腑之語,急忙表示道。
“也不必給自己這樣的重壓!”林雪峰溫言道:“先行者未必便能先達,凡事沒有一帆風順的,即便是一時的挫敗也不算什麼!”作為教育者,他以前就很反感那些‘不能輸在起跑線上’的言論,人的一生那麼長,就是一馬拉鬆長跑,你搶先跑了前麵的幾步,就是贏了麼?因此而沾沾自喜的孩子,日後再不能領先時,能坦然麵對自己的失意麼?隻有身心堅強,才能堅持到最後的成功!
“你看,就像我這珍珠養殖一般。”他拿著眼前的例子來說事:“起初,這養殖珍珠進行得也不順利,沒有經驗,死了好些珍珠蚌,虧了家中不少銀子。這還是我那道友詳細教授了養殖之法的情形下的呢。可想而知,海外那貴人曆經了多少次失敗,才能夠摸索出這法門來,堅韌不拔,不改其誌,後來他能獨享巨利,功成名就也是很應該的。”
“所以,比起一次兩次的科考來,父親更在意的是你能否無論在何等情形下,都要堅持自己的目標和風骨,眼光要放得長遠些,明白了麼?”林雪峰告誡道。
林海肅然:“是,父親,我記住了!”
林雪峰又問了林海一些話,便讓他回自己院子休息去了,他和朱氏還要商量一下這下麵的事情。
“這珍珠養殖,前麵雖有損耗,但咱們大體上也摸索清楚了。養一回珠子,總要兩三年的功夫,那時養出的珠子才是最好的,圓整,光澤好。超過三年的,雖然能更大一些,那光澤就差了。”林雪峰給朱氏介紹了一番這養殖珍珠的情形:“所以,收一回珠子,是以三年為期。”
“這些好的,用來做首飾,還有不少,我隻是挑選了其中的一匣子來。不成型的,拿去藥房裡做藥材,或是做女子的化妝之物,都能賣個不錯的價錢。我粗略估算了一下,這一回,我們不但能收回全部本錢,扣去花費,還應該有”林雪峰緩緩地說出了一個數字,讓朱氏吃驚不已。
“這,這豈不是比起咱們家三年所有田莊產業的收益都多麼?”朱氏再沒想到這養殖珍珠竟如此賺錢,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原先她雖然相信林雪峰的眼光,但也隻是想著這能夠貼補些家用就可以了,何況,這過程延續了兩三年,她即使當初有些憧憬的,也漸漸地平息了。
“物以稀為貴啊!”林雪峰感歎道,放在現代社會,這人工養殖的珍珠那就便宜得很了。
“這一兩年,我便托人和浙江諸暨的地方官結下些交情,近日裡談好了一處適宜的地皮。渭塘的珍珠養好了,下一步就準備放在諸暨養起來,那才是最適宜的場所。如今,這珍珠養殖之法旁人並不知曉,那塊地皮買下來非常便宜。等再過幾年,十幾年,可就沒有那好事了!”
“難道渭塘那裡有人泄露了這法子?那都是簽了賣身契的,居然敢如此大膽,出賣主家?”朱氏有些奎怒。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林雪峰淡淡地道:“現在沒有,但那秘密露出去,也是遲早的事,我早就想到了有那一日。所以,我要趕在那之前,把要做的事完成。”
他望著朱氏道:“夫人難道不記得了,幾年前,我曾和夫人說過,待到成功之後,我會把此法進獻給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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