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澤門。
傅友德橫槍躍馬,孤零零一個人堵在城門前。
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他縱橫沙場的時候。
而此時在他前方是仿佛要淹沒這太原城的火把海洋,無邊無際,勢不可擋,而在這片海洋上,漂浮著聖光籠罩下的神龕……
三十多萬青壯全來了。
河神一聲令下,那些都頭們立刻以最快速度召集各自手下,至於這種級彆的聚集中如何迅速找到,對他們來說很顯然並不是難事,其實這種地域劃分的隊伍最方便集結了。喊一嗓子然後就能找出自己人,畢竟十裡不同音百不同俗,用最純正鄉音喊一嗓子,哪怕所有人都混雜,也一樣能立刻把自己的同伴喊出來。
就跟企鵝媽媽的呼喚一樣。
就這樣一支支隊伍迅速集結,然後彙聚在迎澤門外。
其間沒有逃跑的。
河神已經承諾均田免糧,那誰還會跑?
至於那些顧慮在這個麵前全都不值一提,任何時代這都是大殺器,不要說明初土地兼並不嚴重,任何封建王朝都一樣,更何況都三十年了,這已經是很長的時間了,早就已經重新開始了,隻不過還沒到老百姓承受的極限而已。
“落!”
伴隨著前導的喊聲,神龕緩緩落地。
“恭迎河神!”
然後周圍一片膜拜。
“恭迎河神!”
同樣的膜拜聲向外傳遞,仿佛無儘般蔓延。
“閣下既然已至,何不光明磊落些,你我也是舊識,何必藏頭露尾?”
傅友德多少有些鄙夷地一笑說道。
“穎國公所言極是,若楊某再不現身相見,倒是顯得對穎國公無禮了!”
然後楊大使的聲音在神龕裡麵響起,緊接著在那些青壯茫然的目光中神龕門打開,楊大使從裡麵笑著走了出來,站在門前手中還拿著河神的那杆鐵槍,不過他身後的聖光還在,所以後麵的人並沒覺出不對。
畢竟人太多了。
除了跟前這些,後麵三十多萬人隻看那聖光。
“你就不怕他們懷疑?”
傅友德饒有興趣地說道。
楊豐看了看那些依然膜拜中的青壯。
“河神乃神仙,對你一個凡人出手豈不有失身份,更何況你都已經年過花甲!”
一個都頭喝道。
“對,河神何等身份,豈能對你一個糟老頭子出手!”
“想讓河神出手,你配嗎?”
……
那些都頭們一個個憤然喝道。
楊豐站在那裡,一臉笑容的看著傅友德。
“懂了,你們並不在乎他是誰,是河神還是楊大使,對你們來說其實並無區彆,你們隻是想要一個有本事帶著你們鬨事,並給你們想要的那些東西的人。隻要他給你們均田免糧,彆說他是河神或楊大使,哪怕就是一個尋常武將,你們也一樣會跟著,就像過去老夫造反時候,也會用什麼明王再世來哄著百姓。說到底關鍵不在他是誰,而是他能給你們什麼,果然這天下終究都是刁民,陛下馴了你們三十年也沒馴服你們的反骨。”
傅友德說道。
“穎國公,您自己若非刁民,如何能有今日?說咱們的反骨沒馴服,那您先自己摸摸自己的反骨。”
一個都頭冷笑道。
現在河神和楊大使究竟是怎麼回事的確讓人很淩亂。
可這重要嗎?
不重要啊!
隻要能帶著兄弟們均田免糧,是河神還是楊大使,有什麼區彆嗎?彆說是他們,就是傅友德能帶著兄弟們均田免糧,那兄弟們一樣跟著,所以這時候就要堅信隻是因為河神不屑於對個糟老頭子出手,所以才讓楊大使代勞。
至於楊大使為何突然出現在神龕裡麵……
河神會法術啊!
直接虛空召喚來的不行嗎?
哪怕就是給自己腦子裡加鋼印也要堅信河神是河神,楊大使是楊大使。
不能有懷疑!
要像某些人堅信香甜的空氣一樣堅信這一點,畢竟她們真和越南的橙劑兒童一樣得了香甜的空氣。)
傅友德居然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三十年了,若你們不說,老夫還忘了自己也有這東西,三十年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太久,老夫都快忘了自己是如何起家,老夫的確沒資格說你們什麼。但老夫想問問你們,老夫當年哄著百姓時候也說過這般好話,可老夫做了官以後,也沒兌現過,你們如何就信他能兌現?
均田倒也罷了。
隻要把那些地主都殺了,自然也就均田了,我都敢這樣乾,想來他也不至於不敢。
可這免糧你們信嗎?
維持一個朝廷,維持各地官府軍隊不收賦稅?他用什麼養活?你們的學堂,養濟院,藥局,這些都用什麼來維持?”
他說道。
說話間還指著楊豐。
“穎國公,山西一年賦稅多少?”
楊豐笑著說道。
“兩百餘萬石。”
傅友德說道。
“以後山西除了鹽業以外所有工商業全部放開,采礦全部放開,不過這些得交稅,另外山西境內依然通行寶鈔,我的銀行是唯一發鈔者。穎國公,您是個豪傑,但與我相比您不懂的東西實在太多,您根本不知道除了刮地皮外,還有太多可以解決錢糧問題的手段。
您以為貴國皇帝陛下這些年四處征討是靠朝廷歲入?
靠歲入他早破產了。
靠的是我給他搞的那些手段,我能讓他四處用兵而錢不缺,為何不能讓一省之地免了刮地皮?
我可以再說一遍,均田免糧,楊某說到做到。”
楊豐說道。
山西最不缺的是什麼?
商人啊!
隻要放開工商業的各種限製,那些晉商會大展拳腳,剩下隻需要收工商業稅收就行,更何況楊豐還有金融壟斷權,事實上他隻要提供工商業的自由發展環境,剩下完全不用管,自由資本主義初期,一切都會狂飆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