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這些北人居然早就與這妖孽勾結。魪span
這就是聖賢弟子?
這些北人果然還是些牆頭草。”
黃子澄在不遠處的小樓上看著貢院門前這個小小的意外。
的確很意外。
畢竟在他們看來,儒生們和楊豐應該是勢不兩立,事實上京城和直隸及浙贛儒生,在他們的熏陶下,也的確與楊豐勢不兩立,甚至部分學校老師都把楊豐的那些妖書,直接斥為穢物,學生沾染的輕則杖責,重則直接開除……
這時候老師權力可是極大的。
無論官學,私學,老師一句話就得踢回家。魪span
秀才?
教諭就能給你把功名革了。
所以目前在直隸及這幾個省,儒生正在和民間形成對立。
那些庶民們無不帶著驚喜擁抱楊大使帶來的一切,新思想,新技術甚至新言行舉止,新的男女關係,簡單點說就是寡婦改嫁率上升。而儒生們則帶著恐慌麵對這一切,然後有點歇斯底裡地瘋狂對抗,甚至有儒生連楊豐推廣的糞丹都拒絕使用。認為這是這個妖孽下毒,這糞丹有毒,種出的糧食隻要吃了,就被妖毒控製,吃的越多中毒越深,最後就變成被他控製的行屍走肉。
堅決不用。
增產三成也堅決不用。
儼然我大清末年那些視鐵路為破壞風水的腐儒。魪span
當然,他們有理有據。
畢竟糞丹的確有毒,誰敢吃肯定能要命。
這種風氣下,就算真有儒生想仔細學習楊豐的那些,也被嚇得趕緊劃清界限,畢竟被發現後,有可能被教諭一怒之下革除功名……
都快向獵巫發展了。
甚至有個秀才不知情的情況下帶了包白糖到縣學,都被同學舉報是楊豐用邪術所產,然後差點被暴怒的教諭革除功名,不過功名雖保住,卻挨了二十大板,教諭有權打他們,從此儒生們吃糖隻吃紅糖。不過隨著楊豐帶來的新鮮事物愈來愈多,儒生們也越來越不好躲避,這種風潮在儒生中也開始出現不滿。
畢竟連白糖都不能吃,這也的確有點過分。
但是……魪span
白糖重要還是節操重要?
“利字當頭,聖賢之道也難免被拋之腦後。”
旁邊的方孝孺感慨道。
他這時候就在禮部,雖然有他爹的問題,就算調到京城,也沒有得到真正重用,但卻因為學問和節操迅速收獲一大批擁護者,現在儼然劉三吾的繼承人。
後者畢竟年紀大了,基本上主持完這一科會試之後,也就該考慮告老了……
八十多了!
都快老邁昏聵了。魪span
事實上年輕儒生們,已經開始對他不滿。
一則劉三吾的名聲,被貳臣錄敗壞的有些嚴重。
楊豐終究還是給他理清了家族脈絡。
祖上的確在宋朝為官,然後胡元打過去時候,靠著勸說刁民們放棄抵抗喜迎王師獲得新朝肯定,之後幾代都在胡元做官,他哥哥還是為胡元抵抗反賊死的。
當然,這些不重要。
光憑他祖上就已經足夠躋身貳臣錄了。
尤其是在河神事件後,宋明關係的輿論導向,出現重大轉變,貳臣錄也已經在民間大規模流傳,導致他形象嚴重受影響。說到底忠臣不事二主在儒家也屬於政治正確,身為宋臣事胡元不是忠臣,他自己同樣在胡元做官,然後又投大明,也是事二主,所以這就是個代代事二主的。雖然這種事情,在目前朝廷的確還有不少,光貳臣錄上就一堆,但誰讓他名氣大而且一直被視為儒生的旗幟呢?這種情況下彆說那些刁民,就是很多儒生也有意見,讓這樣一個背景的人充當儒家的旗幟,大家就是想教化那些刁民也底氣不足啊!魪span
教他們忠義?
你們那位劉大儒祖上好像不能算忠義吧?
二則劉三吾做事過於謹慎……
簡單點說就是因為過於冷靜而無法滿足儒生們的胃口。
大家跟著他是要讓他帶著跟楊豐這個妖孽鬥爭,要的是堂堂正正擺出漢賊不兩立的架勢,不是要他總是想著暗戳戳布局搞陰謀,大家都是浩然正氣,搞個毛的陰謀,你就不能掄起笏板抽他?尤其是他本人還經常和楊豐相談甚歡,話說你堂堂一個儒家旗幟,跟這個妖孽有什麼可聊的那麼開心的?
正邪不兩立啊!
你身為正義力量的首領,卻跟這個邪惡的妖孽聊的仿佛一對老朋友?魪span
你這是原則問題啊!
反楊不絕對,和不反楊有什麼區彆?
所以儒生們迅速開始捧起方孝孺作為他們的新旗幟,後者祖上雖然的確也是胡元為官,但都是芝麻綠豆的小官不值一提,連進貳臣錄的資格都沒有。也就是他爹有汙點,但鑒於朱元璋對官員的苛刻,他爹犯的那點事不但不能算汙點,反而應該算給他的形象加成了。一個在這暴君那喜怒無常吹毛求疵性格下,因為一點小事慘遭毒手冤殺的賢臣,正好可以給方孝孺身上增加悲情色彩。最終在儒生們不遺餘力的吹捧下,一個渾身儒家政治正確buff加成的新一代旗幟就這樣冉冉升起。
“這些北儒終究胡化久了,聖賢之道早就忘乾淨,如今重新拾起,不過是以之為敲門磚而已,真到了大是大非時候,還是那雙膝蓋,看看衍聖公就知這些北儒都是什麼貨色!”
黃子澄冷笑道。
衍聖公……
衍聖公當然依舊和楊豐親如兄弟!魪span
逢年過節時候衍聖公都亡不了給他好兄弟送禮。
衍聖公這麼理智的人,是不會等到楊豐再次上門的,一次就已經刻骨銘心了,尤其是這些年楊豐畫風也越來越狂暴,衍聖公更是每年禮物的份量都在增加,至於自己在儒生心中的形象問題……
他自己是怎麼回事,他自己還不清楚嗎?
他有個屁的形象。
南方儒生有哪個看得上衍聖公啊!
再說他的衍聖公是皇帝封的,隻要皇帝不給他廢了,南方儒生的感受又動搖不了他分毫,難道他們還能公然不承認他是孔夫子後代?但楊豐不僅能動搖,甚至能給他把底掀了,孰輕孰重,衍聖公明白的很,為了自己在南方儒生心中形象,去得罪楊豐冒被掀老底的風險?
他傻啊?魪span
“若楊豐真去找陛下,非要給王蕡要個進士,陛下會怎樣做?”
旁邊一直看著的吳言信說道。
黃子澄愣了一下,隨即麵色變得很凝重。
“陛下必然會給。
陛下不想與他糾纏,皇太孫又與他交情好,楊豐若真想要,幾個進士而已,還不是小事,隻是這些人裡麵難道僅僅一個王蕡?山西已經是楊豐的囊中物,山西那些士子嘴上與他勢不兩立,但家在他的手中,他又能給弄到進士,這些胡虜來了都能跪下求賞的,難道真會與他為敵?倒是痛痛快快跪下,如王蕡般給他當爪牙才是正理,而他們若肯效忠,楊豐自然不會拒絕,那時候作為給他們獎賞,自然能要多少進士名額就要多少。
若山西士子如此,那彆的省就沒有了?
這一科恐怕要出事了。”魪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