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一副很艱難的表情看著姚廣孝手中的短槍……
他知道後者在利用他。
他又不傻。
甚至整個計劃本身都是這個燕王手下著名的妖僧在利用他們。
或者說整個藩王集團,都在利用他們這個廣澤王集團,利用廣澤王要奪皇位的野心,以支持廣澤王搞事情來換取後者登基後,給藩王們更多權力而不是像朱允熥一樣削藩。但他們同樣也是在利用藩王集團啊,他們需要藩王們手中掌握的武力,否則就憑他們一群儒生,如何能把廣澤王推上皇位?
靠民心?
民心要是真管用還用神機銃乾什麼?
再說他們也沒有民心啊!
哪怕廣澤王再擅長演戲,也改變不了他弟弟是他爺爺選定的繼承人這個事實,所以隻要他造反搶皇位,那之前靠表演維持的形象也就崩了。
賢德?
搶弟弟皇位?
仁孝?
爺爺屍骨未寒就搶弟弟皇位。
逃跑是讓人同情,但搶皇位就讓人不齒了。
說到底無兵無權的他,也就是靠個賢德的人設,一旦人設崩塌,那他真就什麼也沒有了,還搶皇位呢,被殺了都沒人同情。
所以就像姚廣孝所說,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弟弟死了,死的方式並不重要,落水啦,被逆賊弑殺啦,得突發疾病暴斃啦!總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死了,然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以他侄子太小,在這種國家危難之際需要他承擔起責任,反正事後自有大儒解釋,他手下就不缺大儒。但關鍵是怎麼讓他弟弟突然死了,他弟弟身體健康,甚至比他還健康,正常情況下兩人還不好說誰比誰長壽,所以隻能是不正常情況。突發疾病暴斃是不可能了,無論錦衣衛還是太監宮女都是他弟弟牢牢掌握的,落水同樣也不可能,他弟弟水性好得很,甚至和楊豐一起遊過長江……
楊大使經常帶他遊長江。
畢竟大明皇帝都是易溶於水,提前鍛煉一下總是好的。
那就隻剩下被逆賊弑殺這一種可能了!
所以……
需要一個逆賊。
需要一個哪怕朱允炆登基,也依然要遺臭萬年的逆賊,一個哪怕朱允炆登基,也要殺全家的逆賊,一個哪怕儒家道德標準上,也要被唾棄的逆賊。
“正學先生,您是聖賢弟子,海內聞名的大儒,您應該很清楚,在這種儒家道統存亡之際,必須有人站出來做一個殉道者。
陛下不想要儒生。
他是楊豐的學生,而我與楊豐也算相知多年。
他為陛下設計的未來大明,不會有你們的容身之地,事實上他本人推崇的是法家,如今隻不過暫時無法完全廢棄儒家,故此搞個權宜之計,一旦他們的新學建設完成,大明遍地新學之時,儒家也就可以被踢開。估計不會超過十年,如今京城已經有九座新學校,第一批學生已經學成,他們會參加下一科的科舉,然後從那些雜科成為進士。
陛下會安排他們到各地去主管學政並建設更多新學。
培養更多新學生。
這些新學生再繼續參加科舉,繼續成為進士。
十年後朝堂遍布新學進士。
那時候想踢開儒生,需要的僅僅是一道聖旨而已。”
姚廣孝笑著拿起那支短槍,然後塞進方孝孺手中……
“正學先生,扣一下扳機,隻要你對著他扣下扳機,你們儒家也就得救了,你們會重新得到一個主聖臣賢的煌煌盛世。
八荒鹹歌盛世。”
他在方孝孺麻木的目光中,抓著他的手握著短槍,指著皇宮方向……
“砰!”
他說道。
“哈哈哈哈……”
然後他鬆開手,很得意地笑著走向後麵,隻留下方孝孺一個人在那裡木然地拿著短槍。
“大師,他會乾嗎?”
一個商旅打扮的男子,迎著姚廣孝問道。
“他不乾難道就不是誅三族?廣澤王奪皇位,說不定會感激他,也是讓手下放心,抓他三族時候,說不定會故意放走幾個,而他的宗族過了風頭終究還是可以飛黃騰達。但他若不乾,那陛下誅他三族的時候,可不會留下一個,他的子孫,他的兄弟,到時候一個也彆想跑。他自己不是吹噓就是誅十族又如何,那說不定陛下還真就如他所願,誅他十族,所以這人啊,真不能吹牛,吹大了會變成飛來橫禍的。”
姚廣孝冷笑道。
確實,方孝孺這種已經上了皇帝黑名單的,其實沒有彆的選擇。
要麼拚死一搏,要麼等著滅門。
“可他一個儒生,縱然給他支短銃恐怕也殺不了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家夥那點本事,他舉銃瞄準都做不到啊。”
那人說道。
這可不是笑話方大儒,這時候的短銃也不輕啊!
“劉百戶,你覺得我會蠢到靠著一個腐儒刺殺皇帝嗎?”
姚廣孝無語地看著他。
“呃,小的愚鈍。”
劉百戶趕緊說道。
這是劉榮,燕山護衛百戶,原本曆史上的廣寧伯,以一支偏師擊潰楊文,不過主要是因為楊文的部下本來就不想打。
“我要的隻是他刺殺陛下,以咱們這位陛下的性子,隻要沒被打死,那可就要與天下儒生開戰了。”
姚廣孝帶著那種陰謀家的快樂笑著說道。
就在這時候,一名僧人匆忙過來。
“大師,錦衣衛正在附近搜捕,說是搜捕方孝孺,有人見他進城,而且來了這一帶,估計再有一刻鐘就會搜到這裡。”
他說道。
“有勞師兄。”
姚廣孝說道。
然後他掏出一個金錠遞給那僧人。
後者趕緊眉開眼笑地合十,接過金錠趕緊走了。
“你,帶他離開,不過最好引起錦衣衛注意,但出城後引錦衣衛向溧水去投奔齊泰,齊南塘藏的夠深,差點連我都騙過,既然如此,就讓他彆想繼續置身事外了,如何刺殺陛下,該他想辦法了,方孝孺是腐儒,齊南塘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