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豐和朱棣達成勾結,準備南下完成對朱允炆完成最後一擊的時候,大明監國吳王正一臉蒼涼地站著長江岸邊。
當然,他並不是準備投身江水。
但目前的局勢,他距離這一步也已經不遠了。
蘇州的反正基本切斷了他的退路,好在當時的他正在鎮江,所以並沒有像吳壽安和姚善一樣落在韓升手中,而且這時候向他效忠的各地也都還沒改變,畢竟最近這段時間亂七八糟事情發生的太多,再加上各方效忠的對象不同,導致驛站的傳遞也受到影響,估計很多偏僻地方連楊豐已經登場都不知道。
鎮江是個控製江南和江北的好地方,比起蘇州更適合他。
所以得知蘇州反正的消息後,他立刻調動自己的護衛趕往蘇州,試圖武力奪回這座對他至關重要的城市。
同時命令一直在浙江的安陸侯吳傑同樣進攻蘇州。
然而……
他的護衛一到蘇州就倒戈了。
事實上韓升老當益壯的背後,是蘇州士紳已經確定朱允炆沒戲了,所以趕緊跟他切割,而韓升也是蘇州住了幾十年,城內勾結的土豪劣紳有的是,所以早就提前聯絡好。他帶著金山衛的兵一到,蘇州城內就給他開門了,同樣早就聯絡好的蘇州衛軍戶,直接就包圍了吳王府捉拿姚善。而朱允炆派去的護衛主力還是蘇州那批士紳子弟,人家回去後,後麵的家族耆老們半路派人過去一說,等到了蘇州城下就趕緊倒戈。
然後是蘇州,常州,鬆江各地紛紛反正。
至於浙江的吳傑當然也毫不猶豫的倒戈了。
他是第二代安陸侯,他爹吳複才是和大行皇帝做兄弟的,所以他並沒有什麼危險,既然這樣為什麼再跟著朱允炆?
監國吳王的霸業就這樣戛然而止,彆說號召天下忠義靖難了,連他自己的王城也都已經倒戈了,此刻前無希望後無退路的他站在長江岸邊,望著眼前滔滔江水,忍不住悲從中來。可憐他曾經雄心壯誌,要做一個聖主明君的,現在卻隻能麵對滿盤皆輸,他並不是不努力,他已經很努力了,他也不是不夠賢德,那些文臣儒生無不把他視為賢德聖主。
他一道敕書,轉眼間就可以讓幾個省立刻遵從,幾十萬大軍瞬間聽命。
可是,那個惡魔一樣的男人,隻需要單槍匹馬的走過去,讓那些手握重兵的猛將們去死,他們居然真就去死了。
然後幾十萬大軍又沒有絲毫抵抗的倒戈了。
他都這樣努力了,怎麼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他都這樣努力了,為什麼還是擺脫不了這個惡魔?
挖空了心,耗儘了力,最終還是輸給了這個惡魔,甚至輸的那麼可憐,人家都沒和他交手啊。
就是出來走了一趟。
然後他的成功就瞬間崩塌了。
此刻的他心情猶如兩百多年後,站在煤山上的崇禎,隻想仰天悲歎一聲……
群臣誤我啊!
“殿下,如今形勢危急,還得早做打算,以臣之計,不如登船南下,此處各軍皆懷觀望,若楊逆大軍真過來,恐怕絕大多數都會背叛殿下,但王弼尚且在安南,他可是在楊逆害死名列,必然擁戴殿下。閩粵忠義尚眾,殿下此前許諾之種種皆其所要,有王弼大軍為後盾,此輩必然繼續為殿下所用,更何況靖江王及沐家亦可連結,到時候鎖斷梅嶺,坐擁天南以待其變。”
齊泰小心翼翼地說道。
當然,扯那麼多都是虛的,核心就是一句話。
該跑路了。
而且隻有這一個方向可以逃跑。
畢竟向北是沒用的,向南已經倒戈了,隻能坐船出海然後南下閩粵,不過福建有馬和,如果燕王也選擇和楊豐合作,那馬和就肯定倒戈。
廣東倒是沒有這種危險,但廣東本地軍隊數量有限。
南方真正可以說重兵的就是王弼的安南軍團,這支征安南後留下暫時鎮壓當地的軍團,總兵力依然超過十五萬,而且此前王弼已經準備好北上,所以廣西實際上在其控製下,加上廣西的得二十多萬,這還不算安南本地土司及廣西那些土司的。這些土司也可以調動,反正就是給他們好處,隻要承諾帶著他們到北方燒殺搶掠,他們會很快樂的加入,而廣東的何家一直充當王弼的後勤運輸,雙方合作密切,基本上可以算是一個同盟。
王弼是在楊豐名單上的。
他必然不肯坐以待斃。
何家和廣東本地將領豪強要的就是海外貿易,誰給他們開放海外貿易他們就支持誰,福建的那些其實也一樣。
而目前來講唯一明確開放海外貿易的,也就是朱允炆了。
實際上最近這半年,利用北方局勢混亂,朝廷顧不上管太多,閩粵兩省海商早就已經開始直接出海。
強製結彙的製度也沒人理了。
可以說已經嘗到甜頭,畢竟從廣州到呂宋也用不了幾天。
更何況安南已經拿下,目前留在安南的水師,就是由東莞伯何榮統轄,他家和藍玉關係還不錯,而大明在安南的控製區,事實上已經到會安,占城更是正在對大明竭儘所能展現忠誠,像何家為首的廣東武將豪強,到南洋進行貿易,可以說沒有任何危險。
然後走私進入大明。
如果接下來朝廷,或者說楊豐要恢複舊製,彆說朝廷壟斷海外貿易,就是恢複強製結彙,都很可能引發這些食髓知味的士紳反抗。
包括安南軍團。
他們在安南本身就是偷偷摸摸搞走私,現在更是公然走私了。
所以靠著王弼的支持,另外靠著距離足夠遠,在安南暫時苟延殘喘,如果這期間朝廷出現重大變化,導致這些地方無法接受,那麼他就有希望了,相反如果這期間楊豐和閩粵士紳達成一致,那他也就沒有希望了。所以關鍵得跑,隻有逃離這裡才有希望,否則就是等死了,雖然各地官員依然沒有倒戈,雖然至今他們還有幾萬軍隊。
但是……
楊豐一來全他瑪都得做叛徒。
說到底京城周圍的直隸,包括浙江,甚至江西,這些年基本上都受惠於楊豐帶來的技術進步。
儒生的確反楊豐。
可問題是這些地方也不光是儒生啊!
哪怕是那些士紳,也不是說就能為儒家赴湯蹈火的,他們真要有這硬骨頭那才是奇跡呢!
當年跪蒙古人時候也很爽快的。
難道他們對楊豐的敵視比對異族還強?
他們跪朱元璋時候一樣也很爽快。
難道楊豐比朱元璋還可恨?
說到底都是跟著搖旗呐喊的貨色,利益上沒有根本的矛盾,僅僅因為科舉的改革,因為他不用儒生,那這些士紳真沒有拚命的動力,他就算改革科舉,那無非也就是轉向新學。說到底他們學儒學,隻是因為科舉考儒學,如果科舉不考儒學,那他們也會很快拋棄儒學。
這些都能對著蒙古人歌功頌德的家夥,適應性還是很強的。
不能指望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