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黃子澄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眾人戲謔的眼神,再看看自己躺在眾人的臂彎裡,臉上爆出狂喜的表情。
“我做到了!”
“皇太孫,微臣做到啦,哈哈哈!”
朱允熥見狀鼓勵道。
“好樣的!”
“咱們現在是一個團隊,身為團隊的成員,我們要放心將後背交給團隊。”
“唯有如此,我們將來麵對改革的艱難險阻之時,才能精誠合作,團結一致!”
黃子澄聽到這話,連連點頭道。
“微臣謹受教!”
黃子澄這一跳,確實帶給他一種不一樣的感受。
當他重新站到地上之時,對著身旁的學員不住的感謝,言語間沒有絲毫“探花”的矜持,隻有無儘的感激。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皇太孫的苦心,皇太孫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他放下戒備,做一個純粹的文臣。
黃子澄想到這裡,對皇太孫的評價直線上升。
一開始,他隻是以為皇太孫年歲小,喜歡玩耍胡鬨。
直至自己從桌子上倒下那一刻,所經曆的恐懼、不安,到被人接住後的喜悅、慶幸等等,才知道皇太孫的布局之深遠,手段之出神入化。
簡簡單單一個遊戲,就能測出人心、人性,讓人徹底對其生出崇拜、感激之情。
此等手段,就是老皇帝也做不到吧?
黃子澄看著忙忙碌碌的皇太孫,對著皇太孫的背影深深一躬。
他現在徹底服氣了!
他徹底收起了心裡的驕傲和戒備,誠心誠意的臣服於皇太孫。
在文華殿的官員一個個上去做遊戲的時候,老朱也在門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跟黃子澄的想法差不多,一開始也以為是大孫貪玩,故意用這種方式來折辱手下。
然而,在看到幾個官員跳下前的掙紮,和跳下後被人接住的劫後餘生的喜悅和感激,他長時間陷入了沉默。
這孫子的遊戲有深意啊!
此等遊戲之法看似簡便,實際上卻最考驗人心、人性。
如果不能放下心底的戒備,就永遠也邁不出這一步。可一旦放下心底的戒備,就等於將自己徹徹底底暴露在大孫麵前,向大孫表示臣服。
老朱以前還擔心大孫不會收買人心,不會收服手下,會被手下欺騙。
現在看到大孫把人心玩的如此純熟,老朱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並不懷疑這是三個師傅所教。
換言之,就算是朱允熥的三個師傅所教,朱允熥能夠聽從正確的意見,這本就是明君所為。
“這鱉孫,還真有他的,嘿嘿嘿……”
秦德順見到老朱笑了,也跟著嘿嘿傻笑。
皇帝一笑,就證明皇太孫沒事了,自己對王德也能有個交代啦!
要是皇太孫總挨揍,搞得他都不好意思求王德給自己傳遞消息了。
“他們平時也這麼玩鬨嗎?”
“回皇爺,皇太孫隻是偶爾帶著眾人做點小遊戲,平時還是以上課為主。”
“上課?”
“都上什麼課?”
秦德順聞言朝著教室裡瞅一眼,見沒人注意他,當即貓著腰溜了進去,在最後一排的書桌上偷了一本書,有貓著腰偷偷溜了出來。
“這就是皇太孫親自編寫的書。”
朱允熥接過書本一看,隻見封麵上寫著“新大明新思想”六個大字,嘴角就不由浮現一絲冷笑。
“這逆孫還是老毛病,有駱駝不吹馬。”
“就他也配說什麼新大明,新思想?”
“思想思想,古往今來總共才幾個思,幾個想?”
“孔孟算一個,老莊算一個,再就是宋朝的朱熹算一個。”
老朱隨口點評幾句,隨後一臉嫌棄的翻開書,看到上邊竟然是孟子的人本內容為主,老臉當即拉了下來。
“這逆孫是要反了天呀!”
“他自己私底下看看也就罷了,怎能公然鼓動人看此等反書!”
在老朱的認知裡,孟子說民貴君輕社稷次之這句話,那就是不是個好東西。在看到孟子喊出“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後,更是將此人定義成亂臣賊子。
老朱個人不喜歡《孟子》,也不讓彆人學孟子。在洪武朝的科舉考試裡,《孟子》是被官方屏蔽的。甚至在各省的府學、縣學裡,也不傳授《孟子》裡的內容。
因此,他之前聽到大孫背誦出《孟子》裡的內容,非但沒有誇獎他,反而狠狠的打了他一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因為孟子這人無君無父,毫無人臣之禮!
按照老朱理解,正常的君臣關係應該是“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這種。
至於敢反抗,甚至拿“君”當國人,當寇仇的,那是絕對不能忍受的。
秦德順見老朱無端發怒,隻感覺自己如同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到頭腦。
皇爺分明剛剛還好好的,咋突然就發火了?
秦德順之所以有這個困惑,源於老朱的又一項政令,那就是太監不得讀書識字,隻需要灑掃宮廷,給宮廷出苦力乾活就行。
秦德順雖然認識幾個字,但學問絕對不高,恐怕還沒朱允熞學問高呢。
因此,他根本就不知道《孟子》裡說了啥,更體會不到皇爺為何會發怒。
老朱又往下翻了翻,見到後邊有“忠君愛國”的內容,臉色這才好看點。覺得大孫還沒得失心瘋,總算知道從皇帝的角度考慮問題了。
但他依然覺得問題很大,因為這裡邊看然沒提到“孝道”。
至於裡邊雜糅的科學發展觀,則直接被老朱無視了。
一來是他沒看懂,二來是覺得不重要。
老朱又翻了翻教材,隨即揣在袖子裡,決定回去親自給大孫改寫一通。
最起碼得把孟子的話全部刪掉,然後在加入大量的忠孝節義等內容,這才是對得起“思想”二字。
老朱收起書再次看向教室裡,這時教室內輪到最後一個官員上場了。
然而,相較於其他官員的大膽,這個官員的膽子小的出奇,任憑彆人如何拉扯,他都死死的抓著桌子、椅子等物不鬆手,死活都不願意爬到桌子上。
最後還是朱允熥命人強行掰開他的手,將他抬到了桌子上才罷休。
可即使如此,此人也不願意向後躺,隻是不住的站在桌子上打擺子。
老朱看到此人竟如此懦弱,臉上登時露出不悅的神情。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給太子和大孫配的人裡,竟然出了這麼個孬種。
“此人是誰?”
“回稟皇爺,此人名叫張宗浚,本是文華殿侍讀,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事,被皇爺撤了侍讀的名頭,隻剩下個司經局正字的職務。”
老朱聽到這話,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
“原來是他?”
老朱對於張宗浚還是印象挺深的,此人學問一般,隻考了個秀才功名。但此人腦子很靈活,對民間的三教九流門清,可以彌補太子涉世未深的短板,這才被他超擢提拔,扔到文華殿當個侍讀。
哪怕在得知他跟朝廷官員走動的比較頻繁,其中還牽扯到太子妃之類的,他都沒舍得要了這家夥的命,隻是將其侍讀的身份撤掉,小小的警告他一下。
現在看到他一反常態,在大孫麵前藏拙,老朱的臉上就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一般來說,有本事的人都脾氣古怪,心高氣傲。
這個張宗浚之所以藏拙,估計是沒看上咱大孫,覺得咱大孫不配讓他輔佐啊!
“派人盯著他,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平日都跟什麼人來往!”
“但不要提醒咱大孫!”
“咱要看看大孫,能否收服此人之心!”
秦德順聞言,心裡暗暗一驚。皇爺這是要考驗皇太孫,看看皇太孫能不能察覺此人的異樣啊!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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