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資源枯竭的基地已經半個月了,沈序就沒吃過一頓飽飯。
他帶著女兒混在前往下一個資源點的隊伍中,艱難地拖著木板車,一路上腳底不知道又添了幾道傷口,陣陣刺痛沿著脈絡往上湧,他走起路來不禁踉踉蹌蹌的。
腳下是粘稠的泥土地,每一腳踩下去都會下陷些許,讓本來就不好走的路更顯得漫長。
末世以來,大家活著都很艱辛。
“嘶。”
突然,沈序倒吸一口涼氣,腳步停了下來。
“爸爸?”
板車上冒出一個小腦袋,有些好奇地觀察著他。
“沒事。”
他把左腳從泥裡拔出來,才發現腳上又多了道巴掌長的血痕,大約是被埋在土裡的尖銳物劃破的,傷口被泥土覆蓋,棕紅混雜著,觸目驚心。
沈序把女兒的視線擋了回去:“彆看了,坐穩點。”
他們的動靜吸引了隊裡一個離他較近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瞥來一眼:“兄弟,要不要幫忙?”
正當沈序準備感謝他時,中年男人又開口:“我要的也不多,半塊壓縮餅乾就行。”
“……不了謝謝。”沈序的目光冷了冷,搖搖頭。
他們一行人走了半個月,沈序自己隻剩下一塊壓縮餅乾和半罐快變質的午餐肉,都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他還有女兒要照顧呢。
沈序咬咬牙把腳放了回去,拖著鮮血淋漓的腿繼續跟上隊伍,前麵不遠處就離開泥地範圍了。
“嘁,”中年男人冷哼一聲:“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有的人把幾口吃的看的比命還重要。”
他環顧四周見有些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衝青年露出個‘你自求多福’的表情:“就你這腿走過泥地就得廢了。”
中年男人在他身上撈不到油水,又把目光轉向了身後。
沈序沒有和他多說什麼,隻是沉默地拉著板車,神色有些鬱鬱。
“爸爸……你怎麼了?”
板車上坐著的女兒伸出頭來看他的情況。
沈序頓時收斂神色,摸摸女兒的頭,溫和道:“爸爸還好,蕊蕊餓不餓?”
“不餓。”女兒眨眨眼,很懂事的縮了回去。
父女二人跟隨著大部分緩慢前進,過了一會兒,沈序忽然覺得脖子後有絲絲微弱涼意,原來是女兒拿了一個小鐵片在給他扇風。
“爸爸涼不涼快~”
他失笑,不忍心拒絕女兒的好意:“嗯,謝謝蕊蕊。”
他們這群人走到快天黑才走出這片黑泥地,夜晚太危險,大部隊得在這片乾燥區域紮營。
“呼——”
剛到達目的地,沈序就趕緊挽起褲腿查看自己的傷勢。
黑色的汙泥糊在傷口上看著很猙獰,由於長時間在泥水裡浸跑傷口已經出現潰爛。
女兒沈怡蕊滿臉心疼地看著這一幕,火速從他們的板車上扒拉出半瓶快過期的酒精。
末日以來沈序時常受傷,這也鍛煉了女兒熟練的操作。
“你不是說沒事嗎……爸爸又騙我!”
聽著孩子責備的語氣,他笑著摸了摸女兒的腦袋:“蕊蕊乖。”
女孩的目光太讓人心軟,沈序照例讓女兒轉過頭去,他自己則深吸一口氣,開始處理傷口。
受傷已經是習慣,可疼痛不是,每多一道傷口,傷痕交叉就會更痛幾分。
酒精帶來的巨大的疼痛讓他覺得胸腔有些缺氧,他咬緊牙關從嘴巴裡送出幾個字,“快天黑了,你能幫爸爸把火點起來嗎?”
隊伍其他人聚在一起正有說有笑地閒聊,看上去完全沒有注意父女二人的情況。
對此沈序已經見怪不怪,他是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還帶著個小孩,如果不是自己會做簡易的汙水過濾器給團隊提供飲用水,恐怕早就被這個隊伍趕出去了。
這群人也各有心思,總想在他身上占點便宜,如果有的選,他不會待在這,可惜,他隻能先這麼活著。
他剛包好傷口,就聽見有人在喊自己。
“小沈啊,忙完了吧,趕緊把過濾器支起來!”
“啊,好。”
他有些艱難地用右手撐著身體,腳步踉蹌地走向板車,從上麵找到過濾器的組件。
板車另一旁的沈怡蕊正惦著腳努力伸手想拿到板車最上方的馬燈。
沈序順手把東西遞給女兒,換來一個可愛的笑容。
等到過濾器拚好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拖著傷腿沒辦法把這個東西挪到地勢較高的地方去。
可他環顧了一圈,發現他們要不就是在吃飯,要不就是在搭帳篷,沒人來幫自己。
不過就算他們沒事做,也不會來幫我的吧?
沈序有些自嘲地想著,他在這群人眼中就是個打雜的仆人罷了。
沈怡蕊見狀趕緊表示:“爸爸,我來幫你!”
“沒事,也就幾步路,你先去打飯好不好?”
“好!”
看著女兒邁著小短腿跑向人群,他提著一口氣抱著設備向高地走去。
地勢越高,儀器的吸水效率越高,這旁邊有濕度很高的泥地,儀器在平地裡使用也可以,但他知道這種做法不會得到其他隊友的理解,索性不多說。
等他滿身疲憊地回到營地,發現女兒正抱膝坐在已經熄了火的鐵鍋前,看上去有些委屈。
“怎麼了蕊蕊?”
他努力地儘量平穩地走向女兒,卻看見小姑娘抿著唇一幅要哭不哭的樣子。
“隊長說食材不夠了,等他們吃完剩下的我們才能吃,可鍋裡隻剩下半碗水了!”
聽著女兒的控訴,沈序揭開鍋蓋看了看。
今晚他們煮的是粥,現在鍋裡隻有一層淺淺的米湯,確實看上去和水差不多。
“有的吃就不錯了!”
白天那個中年男人聽到了沈怡蕊的控訴不滿道:“小小年紀就知道挑挑揀揀,你們知不知道外麵很多人想喝口冷水都難!”
小姑娘不說話了,她眼眶通紅地看向沈序輕聲道:“對不起爸爸,我給你找麻煩了。”
“怎麼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