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觀察片刻後又詢問道,自己這裡剛剛算計完要搞稽胡,可如果此夜被稽胡掏了營那就有點尷尬。
兵卒聞言後便搖搖頭,隻說道:“李參軍已經率員向北潛行查探,請郎主在營等候。”
聽到近處並無異相,李泰暗送一口氣,沒有驚擾已經入睡休息的部曲們,隻自己握刀共幾名親信在營地中等候。
時間又過去大半個時辰,對岸火光雖然還沒有完全消失,但也黯淡了不少。
李到匆匆返回,眉頭暗皺、神情略顯嚴肅:“郎主,北行數裡外有一葦蕩淺灘,可見人馬留頓痕跡,估其遺灶應是兩百餘眾,河灘上還有人馬泅渡遺留的痕跡,痕跡殘留不像官軍,應是賊胡人馬留下,時間最多前日。”
李泰聽到這話便也皺起眉頭,指了指對岸更見微弱的火光說道:“若賊胡士伍剛剛過境,那彼處火光應是攻殺鄉境塢壁民戶。”
“應該是了,賊胡凡有出沒,就鄉擄食已是常態。隻是所見仍少,分辨不出是哪處賊胡。”
李到聞言後便點點頭,他見天色更晚,便又說道:“郎主請先休息,今晚已經不便渡河,等到明日,卑職先探,後部再過河。左近防戍不多,沒有強兵在境,這些賊胡應該還會繼續於境徘徊。”
李泰聞言後便點點頭,又恨恨看了一眼那已經被夜幕黑暗淹沒的方位,這才歸帳入眠。
第二天上午時分,隊伍一行便在之前稽胡部伍渡河的淺灘用浮橋、泅渡涉過洛水,自雕陰進入了石城縣範圍。
此境所謂的郡縣,也隻是徒具名目而已。最近的一個軍事防區還是位於幾十裡外的膚施城,隸屬上郡管轄。
此境的石城縣城,則在大統七年便毀於稽胡叛亂中,如今縣衙僑置於敷城郡內,除了征調民力物資參與黃河河防之外,基本上已經放棄了對其境治的行政管轄。
所以這一片區域,基本上就等同於無政府的胡荒地帶,除了一部分鄉情難舍、安土重遷的區域豪強仍在結堡自守之外,其他的地方幾乎儘是稽胡的活動範圍。
李泰率領後部緩緩前行,視野所及幾乎儘是看不到人煙的荒野。單以地貌特征而言的話,石城縣要比洛水西岸的雕陰更加宜於耕牧。
雖然也有溝壑台塬的結構,但台塬塊壘要比西岸大得多,荒野中雜草叢生,經霜之後被冷風抽走了水分,枯黃一片撲在地上。
洛水在此境折彎向西北而行,春夏汛期河流洶湧,由於沒有河灣水渠進行泄洪,河水常常溢出,於是便造成了大片的灘塗窪地。而這一片地域,在後世有一個頗為響亮的名稱,叫做南泥灣。
此境土地算是陝北高原上難得的適宜耕作的區域,所以儘管官衙與軍隊儘皆撤出,仍然有一部分鄉人不忍離開,哪怕沒有西魏政權的保護,仍然留在這裡生活。
如果西魏政府能夠進行有效的組織、加強人事上的投入,此境絕對有潛力成為控製陝北高原並製衡東魏的戰略要地。
隻不過西魏底子實在太薄弱,連關中的核心地帶都尚未完全消化,也實在沒有餘力另開一條線進行經營,以至於大好水土隻能淪為稽胡肆虐的樂園。
李泰心中尚自感慨可惜,前行探路的李到已經派回斥候,報告了昨夜遭襲的一座鄉人塢壁的具體方位。
得訊之後,李泰便率眾疾行前往,東行十多裡便抵達一處背靠台塬、位於溝穀中的塢壁。
這座塢壁選址巧妙,麵向溝穀開門,背靠著一片高隆的台塬,有一半的建築都是挖空台塬、設在了土層之下,仿佛一個放大了許多倍的窯洞。
若非行入溝穀抵達近前,幾乎發現不了這裡還有一個聚居地。足見此境鄉民為了免於暴露在稽胡耳目之下,是多麼的謹小慎微,但仍然還是沒能免遭毒手。
塢壁中此時已經是地成焦土、一片灰燼,灰燼之中還殘留著一些姿態扭曲的屍骨,可以見到當時的死狀是如何殘忍。
塢壁的土牆上還殘留著許多刀劈箭鑿的痕跡,應該是那一支稽胡隊伍激戰一番都沒攻入塢壁,於是便登上台塬向下縱火,借助火攻攻破了這座塢壁。
李泰策馬行近,隨著山風吹起,一股焦臭氣息撲麵而來,望著灰燼中殘留的焦黑屍首以及那些殘垣斷牆,他的肩膀都微微顫抖起來,手扶刀柄沉聲道:“殘屍暫不收殮,薄土輕覆,殺光那些賊胡之後,再來以血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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