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之後,李泰便端起酒杯來一飲而儘。隻是他這番話聽起來情真意切,但其實也虛假的很,如果他真的這麼看重竇熾,憑他如今所擁有的話語權,台府也不敢態度強硬的將竇熾調走。
但成年人的世界裡,很多事也不必說的太清楚,竇熾聞言後便也連忙端起酒杯並起身回應道:“使君言重了,末將能得相攜入此,得與府中群眾相擁殊功,已經是倍感榮幸。如今職命有改,不能繼續效力於府中,心懷雖然倍感遺憾,但也期盼其他府員群眾們能夠繼續為使君分憂效勞、為社稷再創新功!”
竇熾本身也沒有資格埋怨李泰,他自知不喜他留事荊州者另有其人。而在事荊州這些時日以來,他所得也超過了付出。
就比如他的爵位,舊年追從孝武西出時便已經是真定縣公,之後數年轉事內外也都頗有功績,但卻一直都沒有遞遷。一直等到去年荊州總管府創建諸多大功,竇熾因在總管府中職位顯要,本身雖無顯著功勳,但也因此而得封蔡陽郡公。
所以此番就算李泰沒有為之向台府據理力爭,他也沒有理由抱怨。而且他自己雖然被調離,但侄子竇毅仍然留事總管府中,而且頗受提拔,他也有必要繼續向李泰保持恭敬有好的態度。
不過對於竇熾而言,此番調任多少有點冷灶剛剛燒熱便被踹下炕的窘迫感,所以對於侯莫陳瓊這個繼任者,他便乏甚好態度。
當侯莫陳瓊微笑著向他請教擔任荊州防城大都督該要注意什麼事項的時候,竇熾便不鹹不淡的說道:“似我這般誌力老頹之人,都能夠在此職上參創殊功,將軍筋骨正壯,自然也能夠勝任無憂。並非此職不需特重才士,隻不過府主英明強濟、運計周詳,府內群眾但守本分、勿為擅計,雖平庸之徒亦可分享威赫之功。”
侯莫陳瓊聽到竇熾這麼說,不免便有點意態訕訕,不過當著李泰的麵他也不好直接反駁竇熾的話,隻能將這口悶氣咽了下去。
李泰聽到這話後倒是一樂,他也正想找個時間敲打一下侯莫陳瓊,讓他在荊州任上要緊記得安分守己。
彼此間倒也並不陌生,侯莫陳瓊一度還曾擔任過自家丈人獨孤信的下屬,一路行來態度倒還端正,但卻保不齊其人仗著背後有個柱國兄長而在荊州內部搞什麼小山頭,這自然是李泰不能容忍的。
相對於竇熾暗存忿怨,侯植對於自己的調離倒是比較看得開。他所擔任的東荊州刺史地狹民少、乏甚發揮,而且隨著義陽入手,東荊州的戰略價值也是驟降。而他此番調回關中,卻是將要擬任大州刺史,對此他當然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當然在李泰邀其入府宴請送彆的時候,侯植也是語調真摯向李泰表達了自己的感謝。過去一年一係列的功勳不隻是讓他官爵升遷,更是人生中一項非常寶貴的履曆,哪怕百年之後,後人也能因此自豪。
眼下雖然暫時調離,但是侯植也非常期盼能夠再歸李泰麾下統率。這樣英明雄偉的主將,相信沒有任何將士能夠拒絕效力。
這兩人禮送離職後,借用於襄陽的賀若敦便也回到了州府。
入府拜見李泰的時候,賀若敦並沒有主動提及他被調離一事,而是先對李泰大聲恭喜道:“仆在襄陽得聞郎主入國之後便榮居大將軍,心內甚為歡喜,並竊以為朝廷此番封授尚算得體。前者從事河內公,今者效力郎主門下,翁婿分居二大,可謂是人間佳話。仆能轉事兩府,也是甚感榮耀!
人或因此有謂仆之命格能使主上勢旺,這也是荒誕之言,哪有仆下提攜郎主的道理?隻不過是仆能恭從郎主差遣,臨事敢搏、悍不畏死罷了!”
這家夥一開口,那股熟悉的感覺便又撲麵而來。雖然李泰之所任大將軍和二大中的大將軍並不相同,但字麵意思倒也說得通。
在聽賀若敦這麼一說,李泰才知原來他和他丈人都是深受賀若敦這個旺主的體質助益。他要真覺得這是荒誕之言,又專門提那一嘴做啥?可見這家夥最近確實是有點飄了,得虧是借調在荊州,否則單單他回朝述職這年前年後又不知會搞出多少內部矛盾來。
這麼一想,李泰頓時便覺得賀若敦此番被調回去也不是什麼壞事,正好可以測試一下過去這些日子以來大行台內部統戰維穩工作做的怎麼樣了。
不過他這裡還沒來得及開口,賀若敦已經先一步說道:“古語有言,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郎主去年開創那麼顯赫的功勳,國中非議者必然不乏,否則便也不會發生要將仆調回國中這樣的邪論!
如今漢東雖已平定,江陵卻仍未伏法,更有大江上下之敵,豈有賊勢仍壯卻召還大將之理?持此論者無非是不欲郎主門下皆功名顯赫,郎主如此英明,想必不會縱容這一奸計得逞!”
李泰聽再讓這家夥說下去,還不知他會作怎樣的發揮,於是便抬手打斷了他的話,然後便開口說道:“召你回朝,也並非什麼閒人邪計。大行台親自垂問,言道今年國中或還要有興兵大計,問我荊府才力誰堪任重,我列數幾員,大行台對你力破柳仲禮事甚是讚賞,欲授先鋒之職。”
賀若敦聽到這話後臉上便也流露出幾分自豪之色,但在略作沉吟後,還是又垂首說道:“仆多謝大行台賞識,但相較歸事台府,仍然願意繼續追從郎主。前者河內公亦曾舉仆於台府,但卻未得見重。台府人事複雜,遠不及郎主大度能容,非常之才力,亦需非常之氣量,請郎主不要棄我!”
“近年東南並無大事待作,勇將留此難免浪費一腔誌力。況且如今我出鎮東南,國中人情家事亦需心腹協助操持。至於你所擔心的台府人事,往年是因無所依從而受困於此,如今世人皆知你是我的門生,誰敢刁難?”
李泰對於賀若敦的確是有更大的容忍,不隻是因為其人自己,還要加上其子賀若弼那一份,見其怯於台府人事不肯歸國,便又耐心勸告並作出保證道。
賀若敦聽到這話後才又打起精神來,垂首說道:“郎主既作此言,仆自當領命。隻是臨彆之前再告郎主,仆雖身居千裡之外,但此心跡仍是郎主爪牙,忠良難得,懇請郎主切勿忘懷,得時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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