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蘇大苗突然長長的歎了口氣。
“對不起,胡先生,讓您見笑了。”歎過氣的蘇大苗眼圈紅紅的笑著道。
“沒什麼。”胡強微微一笑,“誰還沒點傷心事,過去就好了。”
“其實,我今天那麼不堪,是因為想起了曾經。”蘇大苗仰起頭,看著外麵的天空道。
“當年,我給一家人做保姆,那家跟你情況差不多,也是個單親爸爸帶著女兒。
本來,我跟那家人的關係很好,我甚至一個沒忍住,跟那個女孩兒的爸爸談起了戀愛。
可後來有一天,她女兒在學校霸淩其他同學,我過去跟人家長交涉的時候,對方家長見到我就指著我鼻子罵,說我隻是個保姆,根本沒權利管這事兒。
這也就罷了,關鍵那個被我維護的女孩兒也對我十分不滿,當場說我不該多管閒事,說我隻是個保姆,隻是個伺候人的下人,有什麼資格管主人的事兒。”
“什麼?太過分了!”胡強立刻道,“這孩子怎麼說話呢?跟誰學的這是?”
蘇大苗微微一笑:“我當時很傷心,但以為隻是對方的氣話,就想繼續交涉,勸那個女孩兒跟人道歉。
然而,那個女孩子不但不接受我的好意,不肯跟對方道歉,還當場對我冷嘲熱諷,甚至拿起一杯水潑在我臉上。
她當時還說,不能打同學,打我總可以了吧。
然後她還說我是狐狸精,惦記她家財產,相當她後媽什麼的。
當時很多人都在場,包括其他孩子的家長以及老師都在,我,我當時就受不了了,直接走了。
可後來,我回去後,以為對方會反省,以為就算孩子不懂事,孩子爸爸總該明事理。
結果,我等來的不是那孩子的道歉,也不是那孩子爸爸的理解,而是開除。
不止如此,那個孩子爸爸還到處說我壞話,說我勾引他,想霸占他家的家產,導致我沒法在當地待下去,沒法繼續在當地乾保姆。”
“你沒去投訴?”胡強皺眉,“沒去告他們汙蔑?”
“怎麼告?”蘇大苗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我隻是一個保姆,而對方在當地有頭有臉,是個公務員,還是個小領導,平時作風也是有口皆碑,我當時也是被他表麵功夫給騙了。
像這樣的情況,大家都隻會相信那家人說的話,不會相信我,隻會以為我就是那種想要勾搭主人上位,然後霸占財產的惡毒女人。
就算告他,我也贏不了,因為沒有證據,更沒那個時間精力,去跟一個本地公務員打官司。”
說到這,蘇大苗抽出紙巾擦了擦眼淚:
“我也是有孩子的人,我可以自己受委屈,但不能讓我的孩子跟著受委屈。
我孩子還在當地上大學,我的名聲被毀了,不能再毀了孩子的名聲。
於是,我就一個人離開了那個城市,悄悄來到了這裡。
上海是個國際大都市,形形色色的什麼人都有,也沒人在乎你的過去。
在這裡,我重新包裝了自己,起了個英文名susan,然後一邊工作一邊學習,逐步成了精英保姆。
所謂精英保姆,隻是個包裝跟噱頭,實質還是伺候人,隻是收入會大不同。
當然,我之所以要想辦法做精英保姆,不僅僅是為了錢,也是不想再遇到那些糟爛事兒。
因為我聽說,上海的有錢人家往往比較大度,素質一般也比較高,不會動不動就看不起人,至少表麵上會好過一些。
我彆的都不會,隻會乾家務跟照顧人,隻能繼續乾保姆。
而且我的年齡不小了,孩子也大了,如果再不努力攢點錢,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
所以我才下了功夫,想做精英保姆。
高端保姆除了薪水高,最大好處是可以自抬身價,能在初始階段就選擇雇主,提前搞清楚雇主的情況。
不像普通保姆,隻能雇主單方麵選我們保姆,我們保姆卻不能提前弄清雇主的情況。
說白了,就是高端保姆跟雇主之間,信息獲取更加對等,跟相親有點類似,能提前把各自的條件跟需求擺在明麵上,這就避免了很多之後的麻煩。
可進入這行才知道,所謂高端保姆沒那麼容易當,不是隻會伺候人就行的,還得年輕貌美,有特殊才藝。
我跟那些高學曆高素質的年輕人比不了,隻能在工作態度上下功夫,再就是多弄點技能證書,把自己包裝一番。
但就算這樣,我在高端保姆裡麵,依舊不怎麼搶手,因為真正的高端人士不會喜歡我這樣雜牌學曆的人,也不喜歡我這個年齡段的,所以一開始就會被刷下來。
因此,我很感謝您能選我,而且對我這麼信任。”
“說這些就見外了。”胡強搖搖頭,“你也幫了我很大忙,我謝你才是真的。”
略微一頓後,胡強才道:“蘇姐,我現在明白你的心情了,對不起,因為胡桃,讓你又想起了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蘇大苗搖搖頭:“就像你說的,活到這個歲數,誰還沒點傷心事?過去了就好,人畢竟要向前看不是?”
“對,要向前看。”胡強點點頭。
說到這,胡強忽然一皺眉:“等等,怎麼感覺,好像是你在安慰我?”
仔細看了看蘇大苗的樣子,胡強問:“蘇姐,你不會是看我生氣,為了讓我好受,故意過來跟我說這些吧?
故意揭開自己往日的傷疤,就為了讓我能好受點?”
“啊?”蘇大苗愣了愣,然後微微一笑,“啊,你看出來了啊。”
胡強搖搖頭,歎口氣道:“蘇姐,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蘇大苗沉默了一下,然後微微一笑:“也是也不是。
我之前說的都是真的,我之前去為了胡桃的事情跟對方家長交涉的時候,真的是被對方罵了,然後想起了往事,一時受不了,才不顧胡桃的感受,就選擇了逃避。
我對不起胡桃的信任,也辜負了您的信任。
尤其還因為我的事情,讓你們父女不和,我就更愧疚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過來承認錯誤,說明緣由了。”
“哎呀。”胡強感歎一聲,“蘇姐,您可真是個知心大姐啊,我都快被你治愈了。您不該做保姆,應該去做心理谘詢師啊。”
蘇大苗笑著搖搖頭:“心理谘詢師可沒那麼容易考,我考不過的,起碼學曆就不過關。”
胡強點點頭:“好吧,這事兒就不提了,不過胡桃她……我該怎麼辦?說真的,我完全不擅長跟孩子溝通啊。”
蘇大苗笑了笑道:“行了,胡先生您也彆糾結了,胡桃的事情交給我,我去勸勸胡桃吧。”
“你?”胡強皺眉,“胡桃剛剛那麼罵你,你還去勸?能行麼?”
“怎麼不行。”蘇大苗笑著道,“小孩子其實很簡單,你隻要平時對她好,然後做錯事後去跟她道歉,承認自己的錯誤,讓她感覺有麵子後,就可以跟對方講道理了。
其實胡桃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也是個很講道理的孩子。
她現在隻是還在氣頭上,麵子上抹不開才惡語傷人。
但隻要我過去先給她道歉,問題不難解決。”
“這合適麼?”胡強皺眉,“明明是胡桃的錯,卻讓你主動跟她道歉?”
“不能這麼說。”蘇大苗搖搖頭。
“其實胡桃說的沒錯,源頭上是我做錯了,我當時不該被人罵幾句,就拋下胡桃自己跑了,是我心性不夠。
所以我去主動道歉,理所應當。
另外,不要以為對方是小孩子,我們大人就可以無視她們的心理訴求。
相反,正因為對方是小孩子,想法比較簡單,我們才更應該在做錯事後第一時間道歉。
隻要你誠心誠意的跟他們道歉跟講道理,他們會理解你的。”
“可是……”
“彆可是了,放心,交給我吧,你回客廳等吧,等下咱們就吃飯。”
說完,蘇大苗就對胡強點點頭,然後離開了陽台,去了胡桃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