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信神色認真，目光灼灼地望著顏如玉，心中原本的一絲忐忑忽然徹底煙消雲散。
顏如玉無論多美，無論代表了多少利益，那都是外在。
他實在不必要去用婚姻來謀取前程，能成也不過是錦上添花，倘若兩人真無緣分，憑自己一樣能登臨絕巔。
護道人固然重要，但若是過於依賴，失了自信與勇氣，前路也必然走不遠。
想通了這些，柴信的心境又更進了一步，氣質愈發出塵。
顏如玉眼睜睜看著對方忽然像是變了個人，原本還有些拘謹，此刻竟似已超然物外，幾欲飄然登天而去，心底不由大為震驚。
兩人也並未說幾句話，怎麼就觸動心境變化了呢？
她明亮的雙眸閃過訝異之色，第一次對一個男子產生了以往從未出現過的情緒——好奇。
“兩情相不相悅其實也不甚緊要，隻要並不討厭，且誌同道合，數十上百年相處下來，總能生出感情……何況，縱然初時歡喜，可若誌不同道不合，又能相守多少歲月？”
顏如玉紅唇輕啟，說出的話頗為深刻，與她不食人間煙火的外表大不相同。
柴信頓生知己之感，笑道：“殿下此言甚是，我家鄉也有類似的說法，叫做‘三觀相合’。”
“我曾聽聞西漠佛教有‘一心三觀’之說，莫非便是你來自西漠？”
顏如玉無瑕的臉頰上閃過饒有興趣之色，揮手取出一張方桌，兩隻蒲團，邀請柴信坐下。
柴信也不客氣，盤膝坐下，微笑搖頭：“非也。所謂‘三觀’，即是‘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
兩人相談許久，多數是顏如玉傾聽，偶爾發問幾句，卻總能切中要害，柴信則以地球上許多新奇的思想與觀點仔細闡述，不知不覺已夕陽西斜。
“聽你說了這麼多家鄉的事情，我倒是忍不住有些神往了。”顏如玉笑意吟吟，不知不覺間，已比初見時真實、活潑了不少。
柴信舉頭望天，笑道：“有朝一日，定然有機會的。”
“說了那麼多，尚不知你家鄉何處？”顏如玉忽然問道。
柴信緩緩搖頭，歎道：“因緣際會至此，尚不知歸途，隻能寄希望於將來……”
他始終未曾提及星空彼端的具體情況，隻是講述一些與東荒不同的言論與體係。
“殿下為何願意與我交往？”最後，柴信問出了心底疑惑。
對方畢竟是妖帝之後，按理說應該尋一位妖族巨擘的後人結合，不論對子嗣血脈，還是對自身發展都更有益處。
相較而言，柴信固然“凶名赫赫”，但明麵上僅是萬初聖地真傳弟子，雙方實在稱不上門當戶對。
顏如玉俏臉微怔，未曾想到他如此直接，隨即輕笑著反問：“那你又為何願意同我交往？”
“殿下風姿絕世，僅此一點便足以令天下男子趨之若鶩。更何況，殿下身後代表的勢力，以及那一件妖帝聖兵，更是令無數人垂涎三尺。”
柴信笑容恬淡，語氣平靜而自然，述說著客觀事實。
“再加上青蛟王前輩願意保媒，我實在想不到拒絕的理由，我想換作任何其他男人，也都會如此。”
顏如玉笑容愈盛，並未因他的直白而惱怒，反倒像是頗為欣賞的模樣，微點螓首道：“既然你如此坦白，我也不藏著掖著。”
說著，她緩緩起身，眼神逐漸悠遠，仿佛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
“在世人眼中，我自幼錦衣玉食，眾星捧月，出身高貴，予取予求，仿佛世間煩惱皆與我無關。可實際上，我從出生起，便毫無自由可言，無論所做一切，都須謹小慎微，不墮妖帝之威。”
顏如玉語氣清淡，仿佛不是在談論自身經曆，而是講述旁人的故事。
“不過，我並非為此而抱有怨言。相反，既然身為妖帝後人，享有旁人難以企及的福澤，就理應承擔更加艱巨的責任……許多人羨慕還來不及。”
“說了這麼多，我為何選擇你……究其根本隻有一個原因，目前東荒年輕一輩中，我認為你的潛力最大。而且……你沒有過於複雜和龐大的勢力背景。”
說到這裡，顏如玉美眸之中閃過悵然之色。
“我所嫁之人，既不能是凡夫俗子，也不能是貴胄之後。凡夫俗子無法助我恢複祖上榮光，而貴胄之後，卻會反噬於我……你應該能明白吧？”
她這番話說得同樣極為直白，未有絲毫所謂的感情因素摻雜其中，卻也因此而顯得更為真實。
說完這些，她晶瑩的眸子定定地望著柴信，審視著他的神情變化。
“哈哈哈……好！殿下快人快語，巾幗不讓須眉，令人讚歎！”
突然，柴信撫掌大笑，隨即向對方伸出右手。
“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且先將此‘婚約’，當做‘盟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