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才緩緩問道:“見深——見淳他們呢?”
朱見深已經不是他兒子了。
朱祁鈺道:“在鳳陽。”
又道:“皇兄且安心,不用擔心子嗣。”
兒子就沒想過要殺你的後人,如果真要殺,朱見深早死了,何須過繼給越靖王當孫子,連朱見深都不殺,何況朱見淳他們。
朱祁鎮哪是擔心他的兒子們。
他隻關心自己。
之所以這麼問,是想試探朱祁鈺的殺意強不強罷了。
一聽不用擔心子嗣,就知道沒希望了。
為之奈何。
隻能聽天由命。
不過朱祁鎮畢竟是個人格魅力達到上限的掛逼,並沒有失態——當初在瓦剌留學,何等的絕望環境,他依然風度傲然,絕無宋之徽欽二帝的狼狽。
此刻也一樣。
淡然一笑,“人生自古誰無一死,隻是可惜了,我老朱家竟然也將在青史上留下李二一般的名聲,著實愧對先祖。”
要活命,隻能從朱祁鈺身上找突破口。
朱見濟那小子……
連南宮都不來,讓朱祁鎮很無奈。
隻要朱見濟敢來南宮,朱祁鎮就有幾成把握打消他的殺意。
想到這裡,朱祁鎮有點怨念。
該死的教坊司。
這些年忙著給朱祁鈺送娼女,讓他一個兒子都沒生出,你好歹讓朱祁鈺也多生點,有一堆兄弟在旁邊覬覦東宮,朱見濟那小兔崽子還能如此有恃無恐?
現在好了。
朱祁鈺就這麼一個兒子,變成了寵子狂魔。
一聽皇兄說起李二的事,朱祁鈺就不困了。
搖頭道:“皇兄,你難道還在怨恨是我要殺你嗎,今時狀況,豈是玄武門,差之遠矣,咱們兄弟倆關上門說話,哪怕比起太宗靖難,咱們的處境,也要坦蕩得多。”
根本不存在篡位的狀況。
反倒是你。
皇位既定,大明欣欣向榮之際,你竟然賜金刀給阮浪,妄圖讓臣子擁護你複辟,如此舉動,還不如太宗的靖難坦蕩。
越想越氣。
起身,麵如止水,聲音提高了八度,“皇兄也怨不得我了,我已仁至義儘!”
這些年待你不薄。
老子擔驚受怕了八九年。
換成曆史上其他帝王,哪會如此折磨自己,早讓你這個上皇意外駕崩了,暫且不說,自己甚至可以學習宋高宗,讓你永遠留在瓦剌。
但沒有。
讓你回來了,還讓你住在南宮成了老子的心頭刺。
為此老子放縱身心,差點死在女人肚皮上。
結果呢……
換來了你的金刀複辟,先是石亨,再是方瑛陳友,你若不死,接下來還會有人為了從龍之功鋌而走險。
諷刺啊。
我以兄弟待你,你卻苦心積慮複辟。
捫心自問,良心不痛嗎?
再者說了……
你治下的大明,和我治下的大明,差距還不明顯嗎?!
你就不能有點自知之明?
朱祁鈺緩緩向殿外走去,聲音鏗鏘如雷傳來,“我這個當弟弟的,能做的都做了,然而你們非得逼我,先是太後、石亨,現在又是方瑛、陳友,接下來還會有誰?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因為接下來不會再有人有機會了!”
“太子見濟,壯哉如雄,腹有經國謀略,遠視萬裡江山之外、百年之後,待之章國,必將是可追太宗之絕代明君。”
“我這個當爹的,送了他一個皇位。”
“不夠!”
“還得給他鋪一條路。”
“世人欺我,負我,嗔我,怨我,何所懼哉,後人誹我,鄙我,謗我,唾我,又能若何,千百年後,景泰二字縱有弑母殺兄之汙,亦不改今世光輝。”
“千百年後,景泰二字,將和太子年號共耀曆史長河,蓋文宣之灼!”
“朕乃景泰,大明帝王!”
帝位之正,孰能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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