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升九境,需引動廣袤虛空之力,編織大道法網……然則,何處才是最佳‘撒網’之地?”
趙青心中暗暗思索,很快得出了答案:“星辰力場過強,如近處大日,狂暴熾烈,法網未成便會被撕扯扭曲,根基不穩。而若遠離星辰,深入那冰冷死寂的虛空深處……”
她隨即微微搖頭,“元氣稀薄如煙,法則隱晦難尋。撒網容易,收網卻難!法網鋪展萬裡,捕獲的‘魚獲’卻寥寥無幾,如同在無垠荒漠中撈取水汽……耗時動輒千年萬年!”
“而蛻變中的意識本源,如同風中殘燭,如何熬得過這般漫長孤寂的歲月?稍有不慎,便是意識潰散,千載萬載苦修,化作夢幻泡影。”
“是以,那‘網’不能離星辰太近,亦不可太遠,最好是在行星環的邊緣。”
若徹底脫離星辰,便如同離了爐火的劍胚,終究是半成品,難臻圓滿。
“可它……為何甘冒奇險,不在那相對安全的星域附近潛修、鞏固境界,反而要來到地球?闖入這方‘有主’的天地?”
根據她的可靠推斷,星辰意誌的強弱,或者說活躍度高低,除了看星球本身的大小之外,其內核是否冷卻,地質活動水平,亦是極重要的因素——顯然,火星、月球的星辰意誌都遠遠弱於地球,且差距極大。
總不至於,又是看出地球人的發展潛力太大,想要提前掐滅其未來的敵人,除去隱患?這是否有點……搞錯了方向?
趙青心念流轉,回溯著方才捕捉到的零星碎片:
數千年前,當那紫玉木質生命已恢複、成長到了萬丈規模,蟠踞於冰衛星軌道,吞吐星輝之際,那跨越無儘虛空、驟然降臨的、來自遙遠母星的、帶著不容置疑意誌的指令……
“生命星辰……意誌……非先天無瑕……有‘缺’……沾染化生萬物之‘情’……”
“可……欺!可……誘!”
“使其……轉世!”
“奪其位!趁其虛!”
信息模糊而斷續,帶著難以想象的禁忌氣息,卻讓趙青當即明悟:
尋常星辰,其意誌如同冰冷的岩石,遵循著亙古不變的軌跡與法則,無情無欲,無垢無淨,雖有趨利避害、壯大自身的本能,卻近乎ai,做任何決定都基於數據統計和概率;
而生命星辰不同,它化生萬物,滋養萬靈,其本源意誌在無儘歲月中,早已被生靈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所浸染,如同純淨的玉石沁入了雜色,誕生了屬於“生命”的獨特“情”意。
這“情”之一字,便代表著破綻!
當自己運使“星辰引”之際,連那些遙遠的“無情”星辰都會被欺詐、誘騙,把攜帶著力量的意念投射在飛劍或彆的物品上;
“有情”的星辰,無疑更可被蒙蔽、引導,做出極不符“理智”、高風險的行為……
譬如……讓那主宰星辰力場的“天道”,選擇轉世?投入凡塵,化生為“人”!
念及於此,她不禁心中微震,仿佛看到了至少十數尊早已邁入長生之境的巔峰存在,聯手布下了一個橫跨星海、貫穿歲月的驚天棋局。
千百般密謀、耐心策劃,隻為撬動這星辰意誌的根基,掠奪其浩瀚本源!
一旦成功,“天道”擅離其位,內部空虛,星辰意誌守護自身的力量必將大降!更將憑空製造出一個前所未有的“漏洞”——一個可供後來者竊據其位、取而代之的“奪位”契機!
而這枚來自天外的“長生不死藥”,便是那場驚天謀劃的先頭卒!它肩負使命,化身隕星,潛入此界,隻為在星辰意誌轉世投胎、力量最虛弱的刹那,行那偷天換日之舉!
然而,這期間顯然出了岔子。
它未能等到那星辰意誌轉世成功的虛弱期,反而被星辰意誌留下的後手,某種未知的守護機製,以雷霆萬鈞之勢反殺!
隻餘下這枚殘破的銀星核心,在生滅循環中訴說著不甘。
趙青目光幽深,思緒在浩瀚星河與塵世英傑間穿梭:按理來說,這枚隕星降臨祖山的時間,應該是晚於那場轉世的發生……
那麼,那位被星辰意誌選中、承載其部分本源而轉世的“靈胎”,究竟是誰?
毫無疑問,此人必是一位天賦絕倫、氣運驚世之輩,有極大希望衝擊九境的絕世天才。
星辰意誌可不是那麼好騙,過度情緒化的存在。
它既然選擇轉世,肯定跟仙俠言情劇中的“戀愛腦”毫不沾邊,必是經過深思熟慮,欲借這“靈胎”之身,實行某種雖危機四伏、卻對自己有著極大益處的計劃。
一場足以決定這顆星辰芸芸眾生命運、“天道”能否升格進化的驚天豪賭!
丁寧?巫祖薑炎?靈虛劍門的那位祖師?亦或者……確實已修成了九境的幽帝?
對於長生不朽、與日月星辰同壽的存在來說,“轉世”完全不必局限於“凡人”短暫的壽命,而是可以進行十輪、百輪,直至目的實現!
若要更精確地得知其中的細節,隻怕還要從那些涉及到“域外天魔”“天外邪神”的古老記載著手,探究這些九境在此界曆史上的久遠布局——以趙青之見,最了解“天道”或者說地球意誌的,往往正是它的敵人。
“咻!咻!咻!”
思緒被井口傳來的動靜打斷,幾塊石片裹挾著勁風呼嘯而下,看似隻有十來丈的距離,實則隔著千丈有餘,趙青微微抬頭,左手五指如撫琴般,對著虛空輕輕一拈、一扯!
霎時間,兩者間的虛空仿佛被無形之手驟然壓縮、折疊!石片的下墜如同被加速千百倍,化作幾道模糊灰影,瞬間便被她穩穩攝入掌心,隻見其上刻著幾行蠅頭小字:
“已擒獲戰摩訶。因耶律蒼狼救援之故,不得以斷其雙臂……現押於殿內,隻往審訊。”
已算得上半步八境的唐欣,又修風劍雷刀,招速身法皆為同階罕見,戰摩訶雖有著七境上品的實力,可在骨堆裡躲藏了半天,狀態不佳,又完全沒預料到敵人突襲,卻是當場被抓,未能逃離。
“若能把拓跋無愁喚醒,作為數百年前天涼軍元帥,昔年當世無敵的強者,又疑似幽朝巡王之後,應該可以得到大量情報吧?”
“這天外隕星恰好就落在祖山這兒,很難說是單純的巧合?或許……正如當初那本無名古書所述,有什麼獻祭召喚之舉?”
趙青心中思緒萬千,卻並未立刻起身回歸殿內,也沒有冒然嘗試收走“不死藥”。
她隻是目光微動,穿透了那座看似三人高、實際上也確實是這麼高,可一旦靠近,就會感知到它足有百餘丈的金塔,看見了一朵七彩的花。
七彩的鮮花生長在一顆潔白的鵝卵石上,連一點根須、枝葉都沒有,卻生長得極為豔麗,就像是剛剛承受過雨露一樣。
跟從拓跋無愁後背裂口生長出的紫玉巨樹、本質上依靠前者融合的藥力存活不同,這應該是一株真正抵達八境層次的靈植,且多半可以殺死尋常的八境,具備著不可思議的玄妙。
沒有人知道天涼人是怎樣獲得、培育它的,但在七境層次的珍稀靈藥都早已消亡滅絕、再不可見的當代,這朵花的價值根本無需多言。
……
幾乎在同一時刻,數千裡之外的白羊峽,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外圍的崎嶇山路上,數具穿著粗布短打的屍體橫陳在地,麵色驚恐,血跡在冰冷的石階間蜿蜒,尚未完全凝固,染紅了道旁的枯草。
薛忘虛盤膝坐於最高處道觀裡的蒲團上,閉目調息,氣機淵渟嶽峙。
驟然,他那雙溫和卻深邃的眼眸猛地睜開,兩道銳利如實質的目光刺破山嵐。
“死……死人了!”
一聲帶著哭腔的、變調的嘶喊,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猛地撕裂了山間的寧靜。
“就在山門外!是……是那些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