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是秦國的根基,隻要關中沒有被破壞,秦國的根基就還在。
白起不相信秦王稷想不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
“消消氣,來坐下喝口茶。”魏冉提著一個茶壺走了進來,看了看地上被劈成木板的桌子,笑了笑,衣袖一掃,將竹簡掃到一邊,直接坐在地上,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白起。
白起臉色僵硬的接過茶杯,彆人遞茶他可能不喝,但是魏冉遞茶他必須喝。
雖然他在軍事上的成就已經超過了魏冉,在六國的名聲更是無人能及,達到了可止小兒夜啼的地步,但白起對魏冉仍然很尊敬。
他為人自傲,但也懂得知恩圖報,沒有魏冉的提拔,他可能早就戰死哪個犄角旮旯了,史書上不會有他一個字的記載,更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聽說這茶是趙王搞出來的,一開始喝覺得不好喝,結果越喝越上頭,現在都有點離不開了。這趙王真有點意思,不僅會帶兵打仗,治理國家,還會研究吃喝。”魏冉笑著說道。
他比白起更加年長,經曆的事情也比白起多,白起這些年在他的庇護下並沒有受到太多來自朝堂上的打擊,導致性子上有些耿直,連秦王的命令有時都不聽。
魏冉在秦國摸爬滾打幾十年,起起伏伏,什麼都經曆過,自從所有封地被收回,隻剩下陶邑一座封地,並被逐出鹹陽之後,魏冉便看開了。
而且他已經把最聰慧的一個孫子送到了趙國,憑他孫子的能力,就算不能封侯拜將,也能夠混的很好,將血脈延續下去。
當然,魏冉對秦國還是有感情的,否則也不會選擇留在秦國。
“穰侯想說什麼?”白起沒有坐在地上。
“如果你是君主,朝廷上有兩個將軍,一個能力非常強,幾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但就是不怎麼聽話。另一個將軍能力沒有前麵一個強,但也能做到勝多敗少,最重要的事,無論君主的命令是對是錯,他都會嚴格執行。這兩個將軍你更喜歡哪個?”魏冉說道。
“我不是君主,我隻是將軍,我可以保證,在戰場上我的命令不會有錯。”白起緊緊盯著魏冉,“況且,君主有錯,臣子難道就不能說嗎?”
麵前這個男子,可是和他姐姐把持了秦國幾十年朝政啊,當時他們可曾把秦王放在眼裡?
“現在不一樣了。”魏冉歎了一口氣,“倘若大王年輕三十歲,哪怕是二十歲,不要說指責他做錯了,哪怕是指著他鼻子罵,他也隻會笑笑,說不定還會給你升官。人越老,疑心越大,對身邊任何人都會充滿懷疑,稍有風吹草動,便會劍拔弩張。這個時候的老人隻能哄著,千萬不能和他對著乾。”
魏冉當初為什麼麻溜的離開鹹陽,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不離開,自己絕對會死在鹹陽。
回到秦國之後,魏冉沒有向秦王索要過一次封地,因為他知道,自己啥也不要,光憑秦王舅舅這個身份,秦王就不可能虧待自己,但若是讓秦王稷懷疑自己想重新掌權,那就完了。
不要覺得秦王稷比其他國君英明,就乾不出來某些事,上限特彆高的君主,並不代表下限也會高。
實際上,很多刷新下限的事情,都是史書上的明君所為。
給明君雄主當大臣,比給昏君當大臣難一百倍。
白起知道魏冉是為了救自己,自古兔死狗烹,少有名將能活到壽終正寢,魏冉不希望自己死在秦王手中。
“末將明白了。”過了半晌,白起忽然開口。
“明白就好,那我回去了。”魏冉從地上爬起來,一手提著茶壺,一手握著茶杯,晃晃悠悠的朝遠處走去。
……
鹹陽。
大半個月以來,朝會和大朝會不知開了多少次了。
一開始朝臣們還在商議該不該退兵,有的大臣讚同退兵,有的大臣不讚同退兵,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說服不了誰。
但隨著一名大臣上書對白起進行聲討,言白起需要為這次戰敗負全責,應該派人到前線,收回白起軍權,並將其押入鹹陽,全家抄斬。
自此以後,大朝會就變成了白起聲討大會,大臣們的爭執不再是該不該退兵,而是應該判白起受什麼刑,是剝奪爵位,還是賜死,亦或是全家斬首……
至於為白起辯解的大臣……一個都沒有……
白起不擅長籠絡關係,既不招攬門客,也不和大臣往來,根基全部在軍方,朝堂上沒有一個他的人,再加上他這次確實打輸了,誰會冒著惹眾怒的風險去為白起說話呢。
“我秦國朝堂上怎麼儘是些蠅營狗苟之輩。”回到後殿,秦王稷憤怒的吼道。
以前他看朝堂上的大臣還是比較順眼的,現在越看越頭痛。
他就是再昏庸,也乾不出來把前線的統帥抓回來斬首這種事。
“大王,現在恐怕不是退不退兵了,而是如何迎戰。趙魏韓三國一直在窮追不舍,沒有絲毫退兵的意思,現在已經追到穰縣了。武安君和穰侯正在穰縣防守三晉大軍。”範雎從殿外走了進來,苦笑道。
戰爭任何一方都可以挑起,卻不是哪一方能夠決定結束的。
不過範雎心中又有些慶幸,朝堂上終於不用繼續吵了,三晉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取地圖來。”秦王稷揉了揉太陽穴,無奈的說道。
很快,侍衛便將地圖取了過來,展開鋪在桌子上。
秦王稷就找到了穰縣的位置,頓時眉頭一皺。
“武安君手中還有多少大軍?”秦王稷問道。
“四萬左右。”範雎道。
“三晉呢?”
“目前十五萬左右,不排除有援軍。”範雎道。
“我秦國現在還能征兵多少?”秦王稷問道。
“如果傾全國之力,還能再征兵二十五萬。”範雎道。
“那就征兵二十五萬,加上五萬羌騎,三十萬大軍,寡人要禦駕親征,讓三晉知道,我秦國依舊是天下霸主。”秦王稷虎目圓瞪,右手按在地圖上,一股恐怖的氣勢從身上散發出來,震得侍衛連連後退。
整整五萬羌騎在城外已經等了快一個月了,每天人吃馬嚼都是海量的消耗。
秦國借用羌騎的糧草也支付了一半給羌人,就算讓羌騎回去,這些糧食也不可能退。
而且秦王稷也不想讓五萬羌騎回去,他不僅不想讓羌騎回去,還想把五萬羌騎留在秦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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