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留下的帛書上,是一篇法訣。
一篇練炁法。
儘管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篇法訣,但是憑借常年對於炁的研究,我一眼就看穿了它的作用。
而且這還不是普通的練炁法。
上麵有改良之後的引炁法,優化過路線的行炁圖,還有催動元炁融入身體的方法,以及「用炁」方麵的一些猜想和理論。
我從上麵看到了自己正在編寫的那本法訣的影子,但這本法訣明顯比我自己編纂的那本更加的成熟,更加完善。
孔丘……不愧為天縱之才。
我苦求一生都沒能完成的事業,他隻用了不到兩年。
僅僅隻是從我這裡拿走了種子,就栽培出了一棵參天巨木。
我按照法訣中描述的方法引炁入體,然後運行周天。
這次修行果然與往常不同,元炁在經脈中奔騰壯大,原本的經脈根本就經受不住這種程度的元炁同時通過,被漲的疼痛欲裂。
但法訣中說,這是正常的。
經脈可以通過元炁慢慢溫養壯大,也可以破而後立。
我強忍著這種痛苦,行炁兩周半之後,控製著怒濤一般的元炁衝向氣海。
緊接著,氣海破關。
我感受到整個世界在一瞬間豁然開朗。
不,不是開朗,而是我看到了平時看不到的東西。
我看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內視。
我內視到了一片乾涸的海床。
還沒來得及多想,一種空虛感就湧了上來。
身體中好像有一個空洞在不斷渴求,就算將現在全部的元炁填入其中也不能塞滿這個空洞。
丹田。
那海床竟然就在我的丹田之中!?
我運起被改良的行炁法,將大量的元炁抽入體內,去填補丹田中的海床,直到空虛的感覺慢慢消失。
再內視一番。
原本丹田中乾涸的海床已經變成了一片汪洋的炁海。
我這算是,練炁有成嗎?
或許吧。
我這算是完成了和靈王的約定嗎?
我不知道……
看著手中帛書上的字跡,這練炁法像是在嘲笑我一生的辛勞努力,還比不上某些人的頭腦一熱。
這個世界太不公平。
但此時我卻感謝這種不公。
正是因為這種不公,才會有人能夠解決困擾我一生的難題。
離開內視,我發現眼前的景象變了。
變得既陌生又熟悉。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次看到這副景象,還是幾十年前……
那是一顆碩大的火球。
它又一次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和上次一樣,它對我產生了莫名的吸引力,讓我有一種控製不住想要去觸碰它的欲望。
與上次不同,我控製住了自己,沒有去伸手觸碰它。
我和火球在虛空之中不知待了多久,直到一陣巨大的抽離感傳來,我眼前一花,又重新回到了人間。
剛回到人間的我腳下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渾身無力,腹中饑餓感傳來。
我眼前發黑,不知道自己在那地方待了多久。
不過,想來時間是不短的。
麵前的桌麵上都落上一層薄薄的灰塵。
我內視體內,發現身體各處都被一層元炁護住,而丹田中的炁海已經消失不見,恢複成了海床的樣子。
看樣子,應該是體內的元炁救了我一命,不然估計我早就被餓死了。
我強撐著從櫥櫃中找出裹腹的乾糧,還能吃。
填飽肚子之後又修煉了一會,將丹田重新盈滿,這才出門找了最近的一戶人家問了問時間。
居然已經過去了七天!
足足七天不吃不喝,難怪醒來時會是那副樣子。
花費了一段時間修養,好在修行對於體質也有所增長,我的身體狀態很快就恢複了。
之後的時日又是不緊不慢的修行時光。
雖然感官上的時間並不長,但我確確實實從火球那裡待了足足七日。
沒有觸摸火球,我也並非是收獲全無。
就像當初,尹喜沒有觸碰火球,但是卻依舊得到了引炁法一樣,我也得到了一樣東西。
我得知了自己的死期。
上天可真會作弄人,我才收到了孔丘的死訊,緊接著就知道了自己的死期。
很難說老天爺是不是在開玩笑。
不過無論是真是假,我都選擇了相信。
我的時間不多了,在這段時間裡,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第一件事是證實葛天的理論。
我找來了自己曾經的那些學生中最出色的幾個。
尹喜,陽子居,辛鈃,庚桑楚,還有柏矩。
師徒時隔多年的重逢,自然少不了一番激動涕零的場麵。
不過我很急。
我知道如今的尹喜已經成為的一派祖師;也知道陽子居已經改名楊朱,被人奉為楊子,是一家學說的創始人。
辛鈃收了一個叫做範蠡的弟子;庚桑沉迷於養生之道;柏矩則是入周都為官。
這些弟子們各有前程,但如今我沒有時間誇讚他們。
將孔丘著寫的練炁法教給他們之後,就讓他們各自回家了,隻消每月寄封信來,告知於我修行進度便可。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隻一年時間,尹喜就先眾人一步破開氣海,明悟炁感,引炁入丹田,成為了一名修行者。
不僅是尹喜自己,在他創立的樓觀道中也有很多人踏上了修行之路。
這一點我並不意外。
尹喜常年都在用引炁法吐納,雖然引入體內的元炁並不行走於經脈之中,但也在潛移默化地改造著他的身體,讓他的身體更能適應元炁帶來的變化。
他創立的樓觀道中也有很多弟子都學會了尹喜的吐納之法,已經引炁很久了。
所以他在獲得孔丘編寫的練炁法之後,理所應當是首位踏上修行路的人。
這不足以證明什麼。
第二年,陽子居,辛鈃,庚桑楚先後入道。
在當年那群人之中,唯有柏矩還沒能破開氣海。
但這並非是柏矩的資質問題。
隻是因為他身為周都的官吏,平時忙於政務,所以耽誤了修行。
不過可惜的是,他們都沒有見到火球。
但弟子們接二連三開始修行,也證明了葛天當初說的話。
我確實錯了。
或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我一直認為應當先感炁,然後才能開始修行。
畢竟,連我都是要先感炁。
連炁都感知不到,連炁是什麼都不知道,又何談引炁行炁?
但是我卻忘了一件事情。
感知不到炁,最多就是對行炁有誤,但是對於引炁可以一點阻礙都沒有。
尹喜就是最好的例子。
最初版本的引炁法就是從尹喜的吐納法中改良而來。
當年的尹喜即便不能感炁,卻依舊可以憑借本能引炁入體。
這就足夠說明問題。
隻不過當時的我一門心思用在引炁法上,並沒有注意這一點。
或者說,我注意到了,但沒在意。
事實證明,葛天的推論是正確的。
感炁並非是刻意而為之的事情,隻要按部就班地修行,衝破氣海,打開丹田,那炁感自然而然就有了。
不過這個推論雖然正確,卻推翻了一些我曾經的猜測,讓我有了另外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