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還能好端端地宴賓客、請四方,以陳涯那個性格,不知道會有多不爽。”顧雨晴感慨道,“真想把他抱在懷裡好好哄一哄,免得他做出過激的行為。”
秦雲初無語地看著她。
姐姐,您這算盤都打得陳涯老家都能聽到啦!
……
遠在陳涯老家,雖然有彆於富麗堂皇的高檔彆墅,貧寒家庭的團圓的融洽卻不可替代。
不過,此時陳涯麵色鐵青地坐在桌前,瞪著自己的母親。
兩人都這麼相互瞪著對方,滿桌飯菜還熱氣騰騰,氣氛卻降到了冰點。
妹妹陳夕早就因為生氣,自己躲到內屋了,陳涯還在外屋跟母親對峙。
“媽,那男的都那樣對你了,你還聽他的?”陳涯皺眉道。
“嘖,沒大沒小的,什麼叫那男的?那是你爸!”母親嚴厲地說。
“生完拍拍屁股,丟下孤兒寡母走人了,他除了血緣跟我有關係,還跟我家有何情分?”
他衝裡屋努努嘴:“你問問夕夕,看她認不認這個爸。”
陳涯總是很驕傲地向人談起自己的母親。
他談一個沒什麼文化的女人隻用一雙臂膀,在農村埋頭苦乾,獨力撫養他和妹妹長大成人的故事。
可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父親。
他不提,不是因為父親死了,也不是因為失聯了。
陳涯的父親,在他6歲那年,拋妻棄子,丟下一家人,獨自跑到京城去謀生活了。
對於陳涯而言,這個父親的記憶已經十分淡薄,他也毫不在乎自己是個無父之人。
若無天罩頭,我便是天——他一向是這種性格。
但今天,自己這個操勞大半輩子的母親卻突然跟自己提起,自己這個拋妻棄子的老子,居然找了回來。
還腆著臉要陳涯回去,重續父子關係!
要知道,陳涯的爹陳盛可不是在外漂泊多年賺錢衣錦還鄉。
他是奮鬥多年毫無起色,最終憑著一張帥臉傍上了富婆,這才飛黃騰達。
他被富婆青眼有加之後,也沒想著回家扶助一下發妻,而是在殺回老家翻箱倒櫃之後喜不自勝地發現——
當年和糟糠之妻私奔時,因為各項政策不健全,兩人壓根就沒領結婚證。
倒省了一道離婚的手續。
於是他毅然決然飄然而去,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在陳涯的生活裡。
今日重新聽到這個人,居然還是在那個被耽擱了大半輩子的糟糠老妻嘴裡。
“你對他再有意見,那也是你爸,打斷骨頭連著筋,老一輩人講,‘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勿懶’,你親爹有事求你幫忙,怎麼能無動於衷呢?”
“那你要找我有事,我肯定一點也不敢緩,他的話,往後稍稍吧。”
陳涯吃菜。
“涯子!”
母親雙手一拍大腿,裝作疾言厲色模樣,大聲說。
“你再這樣,媽要生氣了!”
陳涯歎了口氣,說:“媽,實在不是我不聽你的,主要我對他實在沒好感,強行讓我去幫,我也隻能磨洋工,躺平式援助,當然,即使我躺平了,也肯定是無數人難以逾越的高峰……”
“行行行你彆貧嘴了,把你妹妹叫出來,過來吃飯。”
陳涯露出微笑,去把陳夕叫了出來。
一家人圍坐在桌上,陳涯拿起筷子:“今天是聖誕節,雖然我們不過洋節,但正好今天這個日子,讓我們一家團聚在一起,尤然是可喜可賀,大家好好吃飯。”
陳夕舉杯,跟她哥哥碰了一個,臉紅紅的,兩人的母親卻鬱鬱不樂。
……到了晚上,母親早早地去睡下了,陳夕把陳涯拉到外麵,小聲說:
“哥,我剛才路過媽房門外,聽到她唉聲歎氣的。”
“她沒睡?”
“沒,一直在歎氣。”陳夕說,“她心裡有事。”
陳涯皺起眉,他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男人這樣對待她,她卻非要自己這麼做。
“哥,一開始我也氣,但現在我想明白了,”陳夕說,“我以後,肯定是要給我媽養老的,親生父親沒有給我養育之恩,我不會去照顧他。”
“我也是這樣想的。”陳涯說。
“媽其實心裡也知道,但她就是過不去心裡那個坎。”陳夕說,“老一輩人思想觀念都這樣,就是覺得生你就是天大恩情,如果我們都不報答,就是不孝。”
“懂了,她不是怕那個親爹以後不好,她是怕我們擔上不孝的罪名。”陳涯點頭。
“她就是這樣想的。”
“她錯就錯在……唉,太善良了。”
這是個偉大的母親,也是個善良到有幾分愚昧的母親。
但是,如果不是她有這股樸拙的倔勁,兄妹兩人也不會被養成這樣剛正的性格。
“哥,我們去吧,”陳夕說,“你是譽滿全球的音樂家,我也是一個小小的創作者,我們不輸給他什麼京城名媛闊少,就當是去玩玩。”
“嗯,就當去玩玩,”陳涯說,“不過,不包括你。”
“?”
“你在家陪媽,要還親爹的生恩,我一個人去就夠了。”陳涯冷笑。
陳夕乖巧點頭。
陳涯走到房門前,說:“媽,我聽你的,我去見他就是了。”
“真的?!”房門內,他聽到母親一下子坐起來了。
“真的,就去玩玩,有什麼大了的。”
房門打開,母親高興的麵容迎上來。
陳涯突然覺得,就為了這笑容,就算不喜歡那人,忍忍,又有何妨呢?
……
頂著寒風,陳涯係緊了圍巾。
陳涯下了高鐵,剛出站口,思忖良久,在各色出租車之間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掃了輛共享單車。
京城繁華,不同於彆地,連路邊的鴿子,眼睛裡似乎都帶著一股不屑。
蹬著車子,他一路過羊腸子胡同下三路口,在前門口大街東拐在高架底下騎,騎了半個小時,身上汗流浹背,圍巾也摘了,最終到了太子軒酒店。
他和那個便宜爹的約定之處。
“陳涯!”
二樓,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往下麵招手,衝他大喊,陳涯往上一看,麵色稍和。
好歹能一眼認出自己的長相。
迎賓小姐柔聲細語,眼神暗中打量了一番他這副回頭土臉的尊容,夾槍帶棒地說:
“這位先生,我們這裡隻接受預定的。”
“我找人。”
也沒多耽擱,三步兩步上了樓,就撞見了之前跟自己打招呼那男的。
陳盛一手筆直地呈90度舉著手機,另一隻手揣在兜裡,眼睛左瞄瞄手機,又瞄瞄陳涯,隨即笑逐顏開。
“可以,可以,長得有我年輕時幾分風範。”
陳涯走過去,眼睛餘光往他手機屏幕上一瞅,發現是自己老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拍的自己正臉照片,通過微信發給他了。
原來這男人便是這樣一眼認出他的。陳涯隻覺得,哦。
這樣啊。
“走,到裡麵去,定這個酒店可不簡單,你老爸可是動用了關係的。”
男人意氣風發,抬起手腕,袖子下麵露出一塊卡地亞藍氣球精鋼手表。
陳涯對手表研究不多,毛估估算下,這表大概也就9萬左右。
跟著男人走進了包間,坐了下來,男人滿臉堆笑,盯著陳涯的臉看了半天。
“好,好,長得還挺帥,這就更好了。”
陳涯喝茶。
陳盛又說:“陳涯啊,爸爸這次找你回來呢,主要是有三件事。”
“第一呢,我呢,這些年,時時刻刻都念著家鄉裡的你們,但是京城想站穩不容易,現在終於有點底氣,於是想著把家鄉的孩子們也帶一帶。對了,你現在做什麼工作?”
陳涯不鹹不淡地說:“打工人而已。”
“上的什麼大學?有二本嗎?”
“初中輟學。”陳涯說。
陳盛的臉色稍微變了變,但馬上又恢複如常。
“沒事,想想辦法,爭取搞個成人本科的文憑,動用我家的關係,也不難。”男人說。
陳涯說:“我看那也不必。”
“學曆還是要緊的,”男人皺眉道,“你現在工資一個月多少?”
“五六千吧。”
“你看……”這個工資比男人想象中稍微要高一些,於是改口說,“如果你搞個文憑,找個好單位,工資會比現在更高,還更輕鬆,你肯定現在肯定是每天加班加點吧?”
“還好。”
“你在哪個公司上班?是工廠還是……”
“宏圖。”陳涯端著杯子。
“是秦家那個宏圖?”男人眼睛變亮了,“對了,你知道秦家麼?”
“秦家嘛,秦雲初是吧。”陳涯說,“算是認識吧,都在同一層樓。”
他說的也沒問題。
男人的眼睛突然亮了。
“陳涯,不錯啊,你初中輟學的學曆,能混成這樣,肯定是花了一番努力的對不對?”
陳涯感覺累了。
心累。
跟不喜歡的人說話,一分鐘他都感覺累。
“你就說說,你還有兩件事是什麼事吧。”陳涯說。
男人搓著手,說:“第二件事,主要也是帶你來見見世麵,你知道嗎?再過一個月,陸家的老太爺就要做壽誕了……”
“誰?”陳涯皺起眉頭。
“陸家老太爺……哦,你不知道陸家是吧?沒事,畢竟平民小百姓,不知道也正常,你就知道,陸家是個賊牛逼的大家族就是了。”
說到這裡,可能是激動了,男人一口假裝地道的京片子終於沒有穩住,露了方言。
“陸家牛逼,我知道,陸老太爺做壽,跟你有什麼關係?”陳涯皺眉。
“你不知道嗎?”男人挑眉,“你媽沒告訴你?”
“告訴什麼?”
陳盛隱隱挺起胸膛。
畢竟,這是他畢生最了不起的操作。
“你的後媽……也就是你爸我後來又找的這個,就是陸家的。”
頓了頓,看陳涯一臉迷茫,他又補充道:
“豪門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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