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太爺壽宴舉辦地在京城明月樓的頂層第85層。
眾所周知,京城鮮有高樓,85層的明月樓在二環內都可以俯瞰眾生,並且樓層數也暗合老太爺的歲數,是這場盛典的最佳選擇。
正廳朝南有一麵能俯瞰城市的落地窗,按照陸家的計劃,在陸老太爺壽宴當,從落地窗往外望去,透過視野良好的夜空,正好能夠看到冉冉升空的煙花。
由於透視原理,在這種距離上看到的煙花,會顯得非常小,所以煙花本體就要儘可能地大,至於究竟有多大,就成了個數學問題。
如何讓冉冉升空的煙花跨越山河和高樓座座,正好完美地呈現在明月樓的落地窗前,也是一個數學問題。
所以,煙花在哪裡放,該用多少規格,該放多高……都是數學問題,而這些數學上的問題早已經被陸家請的高明人士解決了,不用陸清璿和陳涯操心。
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具體去現場親自點一次。
陳涯上了陸清璿的車,坐上了駕駛位,陸清璿在副駕駛上抱著手機導航。
車內空調暖氣很足,一上車兩人都脫了外套。
黑色的安全帶勒進陸清璿雙峰之間,緊緊裹在身上的真絲麵料內襯勾勒出動人的身體曲線。
陸清璿看著陳涯時不時回眸的側臉,嘴一撅道:“看什麼?”
“我在看後視鏡。”
“哦。”
把車屁股擺正位置之後,陳涯問道:“你頭上怎麼有個紅印子?”
“因為還沒有消。”
“?”
陸清璿答非所問地扯開話題,心中暗自有點小爽——
還嘴硬說沒看我。
這不是在看嗎。
她瞥過眼睛,用眼角的餘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側臉。
隻要陳涯一偏頭,她就會馬上收回目光。
“等一下。”
她突然伸出手,伸向陳涯毛茸茸的頭。手指深入厚實濃密的頭發裡,冰涼的指尖在頭皮和頭發指尖摩挲。
陳涯踩住刹車,身子僵住了,那冰涼的手指如果驟起發難,化身九陰神爪的手型,他毫不懷疑自己的頭皮要被掀下來一大塊。
但這次魔女好像出乎意料地溫柔,竟然沒有趁著他脆弱的時候對他下手,真的隻是伸手摸了會兒,隨即馬上抽身而出。
“有個臟東西。”
她把手指伸在陳涯臉前,指尖上麵沾著一塊小小的黑色的不知道什麼東西,陳涯還沒看清,她就縮回手指,“呼”地一口氣把那東西吹走了。
陳涯再次發動車輛。剛才兩人稍微有些親昵的舉動後,這輛奧迪的車內小空間,氣氛不受控製地變得致密而濃烈起來。
這樣接近凝滯成實體的空氣持續了好半天,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陸清璿從若無其事,到紅色逐漸爬上臉頰,晚霞似的顏色在臉蛋上暈成一幅印象派的畫。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要做那樣的舉動,剛才的自己好像不是自己,是彆的什麼人突然奪舍了她的身體,她的手是自己動的,跟她本人沒關係……
正在她害臊的時候,陳涯若無其事的說話了:“大壽之後,你準備做什麼?”
“嗯?啊?你說什麼?”
陳涯的語氣好像渾然不覺得剛才的尷尬,陸清璿走神中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陳涯又重複了一遍問題,陸清璿皺眉看著他。
她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奇怪。
“還能做什麼,回去接著念書唄。”
“你大學還沒畢業?我看你成天好像都沒什麼事做。”陳涯問。
“我都大四了,大四能有什麼事?你怎麼好像沒讀過大學似的。”
“我確實沒讀過大學,我初中畢業就輟學了。”
“……”
陸清璿很是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對、對不起……”
“對不起乾什麼?”
她想了一會兒陳涯這個問題。陳涯現在是手握億萬級彆公司的大老板,好像確實也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她隻是下意識地把陳涯當成了貧困山村裡麵的那種失學兒童,所以順口就說了對不起。
“你為什麼初中畢業就輟學了?是因為家裡沒錢嗎?”陸清璿問道。
“主要原因不是因為沒錢,但當時家裡確實沒有錢。”陳涯一邊開車一邊說。
陸清璿沒懂。
陳涯繼續說道:“我記得,我到了初中的時候,身體發育得特彆快,買的鞋一上腳,過不了幾個月就小了,衣服一上身就得換,我妹妹賊開心。”
“為什麼?跟你妹妹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的衣服一換,她就有新衣服穿了呀,”陳涯說道,“我衣服換得快,她能穿的新衣服就多,肯定開心。不過她隻能穿男裝,到現在估計她還有不少小學同學以為她是男生。”
“哦……”陸清璿若有所思地點頭。她沒有窮過,想不出這種狀態。
“不過我媽當時可發愁了,家裡入不敷出,頭發都白了一半——當時她才三十多歲。後來就下定決心,把家裡的田流轉了,到城裡去收破爛,也就是撿垃圾。”
“當時她每天淩晨三點起床,蹬著三輪車騎4裡路去城裡,等到城裡就已經是淩晨5點了,她說每天要趕在所有其他競爭對手之前,才能收到最值錢的破爛。”
陸清璿不敢說話。
在她的世界觀裡,撿垃圾是很丟人的事。
如果是彆人,肯定會把自己母親撿垃圾的事情,當做內衣一樣絕不會讓彆人看到。
不過不管怎麼樣,陳涯和她說這些事,她很高興。因為她覺得自己被當做關係很好的人了。
“後來我用某種方法,賺了一大筆錢,我以為我們家有閒錢了,她每周帶我們去吃一次華萊士,你知道華萊士嗎?”
陸清璿猶豫道:“一種……快餐店?”
“對,10塊錢3個漢堡那種,”陳涯說,“我一度以為她是用上了那筆錢,後來才發現,她把我賺的那筆錢原封不動地存了起來,自己每天高強度工作12個小時。她太沒有安全感了。”
說到這裡,陳涯頓了頓,繼續道:“所以那個時候我就決定,不念書了,我留在在家裡隻是負擔,我要賺足夠多的錢,讓她再也不用覺得錢不夠用。”
“……”
陸清璿沉默地看著他,感覺今天陳涯格外嚴肅,比其他任何時候都要嚴肅。
“你當時初中還沒畢業,是怎麼賺到錢的,是在外麵打工嗎?”陸清璿問道。
“不是,”陳涯隨意道,“我寫了幾本書,賺了點稿費。”
“真的嗎?什麼書啊?你初中的時候寫的?我怎麼沒聽說過?”陸清璿一聽,馬上來了勁,好奇心被調動到最大。
陳涯笑了笑,隻是說:“用筆名寫的。”
“初中生寫書都能賺稿費,你是神童啊?”陸清璿道,“哦對,你本來就很有才華,肯定寫的很不錯,是什麼書?告訴我書名唄?我說不定還看過。”
“你怎麼知道我很有才華?”
陸清璿不說話了。
陳涯是《未明》520期雜誌的作者白玉京,她當然知道他是文學上的天才。
但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背地裡查過他。
想了會兒,她調轉了話題,問道:“我記得,你爸爸是後來到了京城,入贅到陸瑞香阿姨家了,是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