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老太太的意思很明顯,既然是來參加陸老太爺的壽宴,像顧雨晴這種級彆的人物,應該來給她打個招呼。
一是表現顧雨晴對主人家的禮貌,二是給旁的賓客看看,顧家和陸家的關係。
像秦雲初這種處事比較圓滑的,就過來打了招呼。其他那些賓客看到了自然會知道,儘管陸家小有跌墮,但不影響秦陸兩家的關係。
代入顧家也是一個道理。而且像顧雨晴這種敏感身份,就更應該過來打聲招呼了。
畢竟,是她親手摧垮了陸家的商業帝國,將愛華納入囊中。
按理來說,陸家應該將顧雨晴引為仇敵,老死不相往來,而同意顧雨晴過來,恰好說明了陸家的寬容大度,不拘小節。
兩方都展示了自己的優雅風度,也給了對方體麵,商戰上不然分毫,生活裡如沐春風,這才是世家的風範。
可是顧雨晴,不是個很有風範的人。
太奶奶左等她不來,右等她不來,實在坐不住了,終於親自跑過來,看看顧雨晴到底到底在做什麼。
“太奶奶,我們正在跟顧小姐和秦小姐聊天呢。”
陸清璿連忙站起身來迎接老人家,臉上紅暈還未消。她似乎是想趕緊轉移注意力,從剛才顧雨晴給她的尷尬當中緩解過來。
太奶奶看著陸清璿,笑嗬嗬道:“聊天?聊的什麼這麼開心?你跟顧雨晴小姐這麼投緣,不知是你長袖善舞,還是顧小姐沒有架子?”
“長袖善舞”可不算褒義詞,也不知道是老太太綿裡藏針還是用錯成語,陸清璿有點著急,忙道:
“顧小姐性子直率,聊的東西都讓我們……聞所未聞,我其實有點招架不來。”
太奶奶“嗬嗬”一笑,正準備說些什麼,一個有些刺耳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既然你招架不來,不如還是回我們陸家子弟那一桌坐著去?”
一個苗條修長的身影從太奶奶轉出來,眾人目光看過去,隻見那女人穿著一件露背靛色晚禮服,貼身的禮服勾勒出了爆炸身材,連肚臍眼的輪廓都隱約可見。
不過,她的容貌相對身材來說,就差了許多,眉眼雖帶著陸家祖傳的清秀,但鼻子微微下勾,嘴角也有些尖酸刻薄之意。
她便是陸元虎的女兒,和陸清璿並稱雙姝的陸疏影。
兩人在外,都不算什麼好名聲。陸清璿是魔女,陸疏影脾氣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比陸清璿大一歲,讀了一年大學,就輟學了,去了她爹的公司,現在在本家公司裡小有權威,上次家族會議時,帶頭叫囂拆夥的就是她,讓太奶奶很是光火。
另外,她從小就跟陸清璿不對付,見了麵必吵架,見縫插針不分場合也要擠兌,所以陸清璿一般不想跟她碰麵。
“疏影!”太奶奶一杵拐,皺眉斜眼瞪著她,陸疏影撇了撇嘴,沒再找茬了。
眼前還當著顧雨晴和秦雲初,陸家人自己鬨起來倒讓人家看了笑話。太奶奶用眼神給了陸疏影一點壓力,隨後轉向顧雨晴:
“顧小姐,近來可好?”
顧雨晴笑了笑,隨後臉一沉,道:
“不好,最近收購了一家公司,整個一爛攤子,每天忙得焦頭爛額,也不知道我都這麼有錢了,為什麼還要這麼辛苦。”
此話一出,不光是太奶奶,連同高委員、陸清璿,在場聽到的所有陸家人,臉色一下子都變了。
誰不知道顧雨晴最近收購了愛華公司?她這麼說,就等於公然宣稱陸家給愛華公司留下的是一堆爛攤子。
就算她說的不是愛華,旁人也會認為她在暗示愛華,總是會讓陸家人麵上無光。
站在太奶奶身後的陸疏影黑著臉說:“顧小姐,您這麼說,是不是不太好?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說我家的愛華公司是爛攤子呢,嗬嗬,哈哈哈……”
顧雨晴心平氣和地看著她:“我就是在說愛華啊。”
不知道是誰倒抽了一口涼氣,陸疏影的臉色更陰沉了,說道:
“顧小姐,愛華公司的收益,在行業內已經連續十年蟬聯第一了,卻被您說成是爛攤子,是不是有點,哈哈,得了便宜還賣乖還賣乖之嫌啊?”
顧雨晴勾起嘴角一笑,說:“本來還想給你們陸家留點麵子,既然你都對號入座了,那我也隻能直說了。
“收購愛華公司,可能是我的商業生涯中最失敗的一個決策,在大家看來,我好像是賤價收購了愛華,占了大便宜,但我接手愛華才發現,這哪裡是大便宜,簡直是巨坑。
“是的,愛華公司確實財報很好看,但也隻有好看了。我剛接手時的愛華,藝人斷檔,培養缺位,內容創作跛腳,就跟發育不良的畸形一樣,是處於無競爭市場下才能誕生的奇葩公司。
“這樣一家公司,你們應該慶幸被我接手了,因為馬上國家就發布了規範行業的政策,如果按照行業規範來做,你們前十年的營收都不夠交罰款的。
“現在的愛華對於我來說還是個負資產,大筆投入卻產出甚微,想要看到回報,起碼得十年以後了。
“你們說,這不是爛攤子是什麼?話說回來,我以為在國家行業新規出來後,最能和我有共鳴的應該是陸家的人,因為隻有陸家的人才知道,愛華公司內部是個什麼玩意兒,卻沒想到,你們還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難道愛華成立十年過了這麼多個植樹節,都沒在你們心裡種下一棵碧樹嗎?”
顧雨晴機關槍似的,嘴巴說個不停,直接形成了突突一大片的效果,陸疏影被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氣血上湧頭腦發脹,連話都不會說了。
以前隻聽說顧雨晴可怕,今天陸清璿才算是真正領教到了,顧雨晴有多難對付。
陸疏影隻陰陽怪氣了一句,就被顧雨晴連懟十句。最關鍵是今天是陸老太爺的壽宴,她當著其他賓客的麵,把陸家批得體無完膚,是一點都沒打算給麵子。
彆人還拿她沒辦法。這地方還真沒人能壓得住顧雨晴。
俞老太太見過風浪,她表現得最鎮定,沒有像其他陸家子弟那麼舉止失措,還保持著微笑說道:
“顧小姐,愛華公司不管如何讓人頭疼,現在都是您麾下的公司了,和陸家都沒關係了,想要走什麼商業路線,如何主持大局,自然都是你說了算,是盈是虧,也是由你來承擔,和我們沒有關係。”
“那是自然。”顧雨晴“哼”了一聲。
俞老太太又說:“本來我們沒打算邀請你來,既然你今天來了陸老太爺壽宴,這吉慶祥和的日子,便多聊點高興的吧。”
陸清璿在一旁聽了,不由得心中暗讚,畢竟薑還是老的辣。
這番話軟硬兼施,綿裡藏針,一方麵把愛華公司的問題連打帶消,原封不動丟回給了顧雨晴,另一方麵,又給她暗暗扣上了“在壽宴鬨事”的帽子。
如果讓陸清璿來,絕對做不到應對得這麼好。
可顧雨晴卻好像渾然沒覺得自己落了下風,將長發往後一撩:
“今天我主要也不是來參加壽宴的,參加壽宴隻是順便。”
太奶奶臉色一變。之前如果還能圓成商業之爭,顧雨晴現在這話,就完全失了世家的體麵,屬於是撕破臉了。